苏珏坐回轺车内,缓缓闭上了眼眸。
“自君离楚,吾甚是思念,故命鄢城百姓家家户户都种逍遥谷兰花,见花如见君。”
楚云祁的书信在脑海里闪过,当时只当是那人又在撩拨自己,未曾将他的话放在心上,而今看到鄢城满城花开,一股暖意自心底深处蔓延开来,温暖着四肢百骸。
车夫长长地呦呵了一声,轺车停在了驻楚使馆门前,苏珏正欲下车,车外传来谒者的声音:“我王有令,传墨相昭文即刻进宫。”
苏珏抬手掀开车帘,只见一辆华丽的轺车立在对面,一位身着金线滚边深衣华服的谒者毕恭毕敬地站在车前,苏珏点了点头,扶着曲云的手下了轺车,走上前向谒者拱手行礼道:“劳烦大人了。”
“相国,请——”谒者笑了笑,侧身行礼道。
苏珏踏上长凳,曲云扶着他在轺车内坐好,谒者放下车帘,跳上轺车,一挥马鞭,轺车踏过青石板,辚辚向楚王宫驶去。
轺车并没有在巍峨的楚宫前的车马广场上停留,它绕了一个大圈,从楚宫的西北小门驶了进去——那是离楚王寝宫最近的侧门,平日里都是关着的,且有士卒驻守。
苏珏深吸一口气,轻轻靠在车厢上,他半垂着眼眸,鸦翅般的眼睫敛了温柔目光,眉眼间带着缱绻的温润。
哒哒的马蹄声传来,轺车停了下来,谒者掀开车帘对苏珏行礼道:“公子,王上来了。”
苏珏点点头,扶着车厢壁下了轺车,抬眸一眼便瞧见了挡在轺车前头、骑在马上的楚云祁。
阳光洒在楚云祁俊逸的脸庞,他的眉眼间带着王者的凌厉与霸气,剑眉斜挑仿佛入鬓,那双眼眸恍若沉着整片星空,深邃锐利,仿佛要将人吸进去一般,鼻梁高挺,薄唇微勾,由于他是背对着太阳,刀削斧凿般俊逸的脸庞隐没在淡淡的阴影中。他穿着件纁线绣绘凤凰图纹、玄色衬底的华丽王服,腰间佩戴章公剑,浑身上下透着君临天下的霸气。
苏珏温柔了目光,唇边的笑浅浅地绽放开来,一年多未见,那人经过淬炼愈发显得宠辱不惊、喜怒不显于色了。
谒者不知何时驾着轺车离开,楚云祁双腿轻轻一夹马肚,马儿踱步来至苏珏身边,楚云祁弯腰揽过苏珏的腰,将他抱至马上。
“我很想你。”楚云祁将下巴搁在苏珏的肩膀上,蹭了蹭苏珏冰凉的脸颊轻声说道。
苏珏眼眸闪了闪,他转过身,搂着楚云祁的脖颈,低垂了眉眼,凑上前,冰凉的唇贴上那人温热的薄唇。
楚云祁眼神一沉,搂着苏珏腰身的手将他往怀里拉了拉,苏珏轻咬楚云祁的薄唇,惹得他偏头倒吸了一口气,楚云祁沙哑着声音道:“兰儿,你这是要了我的命。”说完搂紧苏珏,纵马向寝宫行去。
马儿在楚王寝宫前长嘶一声,“哒哒”两下马蹄停了下来,温顺地甩着尾巴,楚云祁一个翻身下了马背,苏珏被楚云祁半扶半抱着下了马,楚云祁结实的胳膊搂在他的腰间皱了皱眉,“啧”了一声道:“为何这么轻了?刚才抱你上马的时候就觉得不太对劲。”
“那是你的错觉。”苏珏拍掉那人搂在自己腰间的手一面向寝宫走一面淡淡道。
楚云祁一脸委屈地跟上去拽着苏珏的衣袖道:“刚刚还亲我来着,怎地现在不让我抱了?”
苏珏耳尖微微泛红,他没接话,径直走进楚王寝宫。在看到寝宫的布置还和一年前自己走的时候一模一样时,苏珏立住了脚步——
南窗下书案上一株幽兰寂寂开放着,东面轩窗外绿竹森森,金纱帐中放着两块绣枕,书架上那些竹简摆放的样子依旧是一年前自己整理过的样子。
他垂眸,长长的眼睫遮住了眼眸中呼之欲出的浓烈情意,苏珏深吸了一口气,掩在宽袖中的手在微微颤抖着,楚云祁上前搂着他的肩膀,讪讪道:“自你走后我就没再回来住了,昨儿个才让侍者将这里的灰扫了扫。”
“若是我此次不来楚,你是不是还要等十年才住回来?”苏珏倾身靠在楚云祁温暖的怀里,轻声问。
楚云祁吻了吻他的眉眼,看着苏珏如水的眼眸一字一句道:“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没有兰君的楚云祁不知何为君临天下。”
他说完将苏珏紧紧搂在怀里,蹭了蹭他冰凉的面颊续道:“没有你在身边的日子,我在这里怎么睡得下?”
苏珏低垂了眉眼,眼角有泪滑落,他哽咽着说道:“别说了。”
“兰儿,我很想你。”楚云祁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轻轻替他擦拭掉泪水,轻声说。
我很想你。
朝会时看不到你身着白衣金凤相服神色恬淡的样子,倦怠时没办法窝在你怀里休憩,国事抉择时听不到你沉静温柔的声音,楚军大胜时无法和你分享称霸中原的快感。
兰儿,若是没有你相陪,楚云祁在这王座上该有多孤独。
金纱帐缓缓放下,遮去了满室春光,淡淡的兰香萦绕在二人的喘息间,绘有凤凰图纹的绣被旖旎成一幅巫山云雨的画卷,谁眼角的泪缓缓滑落,无声无息地埋入乌黑的鬓发间,十指交缠,人世间所有的繁华抵不过与心爱之人的耳鬓厮磨。
风吹动窗外竹叶,凤尾森森,楚云祁低头看着怀里熟睡过去的人,温柔了目光。
苏珏墨色的长发铺在绣枕上,他半张脸都埋在楚云祁怀里,光洁的额头上布满了密密汗珠,前额几缕碎发被汗水沾湿了贴在脸颊旁,原本苍白的脸颊泛着淡淡桃红,他低垂着眉眼,鸦翅般我的眼睫弯着柔软的弧度,从楚云祁这个角度看来,苏珏整个人都显得异常乖巧温软,薄唇由于亲吻的缘故带着诱人的红,唇角微微上扬着,仿佛梦到了什么令人愉悦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