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子圣驾出长生殿,仪仗队浩浩荡荡向北而行,经贞观殿、徽猷殿,出玄武门继续向北进入圆璧城,最后来到龙光门外。
洛阳城共有四个北城门,龙光门是最靠近东边的一个,坐落在洛阳城南北中轴线上,城门正对北邙山的翠云峰。
城门楼下,早有一干臣子等候多时,见到皇帝纷纷躬身行礼。
首席宰相张九龄,东都留守李适之,户部尚书韩休,尚书左丞严挺之,工部侍郎贺知章,……,十几人皆是大唐核心的军政大员。
李隆基很欣慰,难得张九龄不迂腐了一次,大臣们都穿上了轻装棉甲,别有一番英武的姿态,大唐需要的就是这样的气势,即便不能上阵杀敌,气势也不能弱了。
李隆基看到贺知章的时候甚至还有点感动,这个老喷子快八十岁了,一身棉甲腰杆挺得笔直,真是难为他了。
飞龙禁军接管城防,皇帝带着众人浩浩荡荡上了宽阔的城墙,登上制高点的城门楼。
一夜大雪,洛阳城外银装素裹,高大的城墙下,开阔的平地缓慢下沉,然后缓慢向上抬升,一直延伸到邙山脚下。
再看邙山,雪岭蜿蜒然苍翠不减,犹如一幅浓淡相宜的泼墨大写意。
天子李隆基凭栏而立举目远眺,心胸变得无限开阔,冷冽的空气浸入肺腑人也灵醒了几分。
望着苍茫的北邙山,李隆基忽然向着身边的张九龄道:“子寿,可有邙山佳作,前人所作也可。”
张九龄表情古怪,你这皇帝心还真大,这都什么时候还有心思吟诗作赋。
略微思索了一下,张九龄悠然道:
北邙山上列坟茔,万古千秋对洛城。
城中日夕歌钟起,山上惟闻松柏声。
皇帝微微点头:“沈佺期的诗,很不错,当年他若是不谄事于太平公主,也不至于落得个凄凉的下场。”
好吧,你这是有感而发吗,群臣默然。
李隆基也懒得理会这帮奸臣,看向贺知章道:“季真,你也来一首吧。”
贺知章嗯嗯嗯嗯,迷糊片刻开口道:
古时功与名,慷慨争此场。
一旦百岁后,相与还北邙。
皇帝不禁笑了笑:“五柳先生倒是通透,百年之后,我们怕不都是北邙山上的一丛枯骨。”
其他文臣们纷纷吟诵和邙山相关的诗词歌赋,大概众人也没有作诗的兴致,所以吟诵的都是前人所作。
皇帝兴致高昂不住点头,目光在外围的人身上逡巡片刻,忽然手指向一个士兵:“你,也来一首。”
众人惊愕不已,纷纷向着循着皇帝指点的那人看去。
那就是一个普通的禁军士兵,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身穿战甲头戴头盔,除了脸盘子显得小了点,似乎也没有什么过人之处。
贺知章瞅着这士兵有些眼熟,不过禁军中有很多都是来镀金的权贵子弟,想来以前在谁家的府上见过吧。
显然那士兵也没想到皇帝会点自己的名,一脸愕然,直愣愣看着皇帝。
你啥意思啊,我要是一开口不就暴露身份了吗,高莽看着李隆基戏谑的眼神,心里恨得牙痒痒。
位了掩饰身份,他一大早的又是化妆又是踩高跷,好容易才把这身盔甲给套上,又通过乔常侍混入禁军的队伍,这才来到这城墙上。
早知如此,那他还折腾个什么劲呢!
李隆基看着高莽古怪的表情,嘴角勾出一丝笑意,旋即板起脸道:“没听到朕的话嘛?”
好吧,高莽见众人纷纷向自己看来,只得硬着头皮,模仿着大人的声音道:“侯非侯,王非王,千乘万骑走北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