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熊几乎瞬间就觉一股怒气由肺腑直冲天灵,冷声道:“我只知‘文王梦熊、渭水泱泱’,却不知什么熊罴之喜的典故。只想不到贺大人对我的寄望竟只是开枝散叶么?”
周俭昌已经彻底不敢说话了,他们文绉绉地说的那许多,他也听不懂,他只知孙秀才的神色越发难看,尤其是那双眼有如雷电般尖锐,简直能令小儿夜啼。
“不过是个玩笑罢了,”贺熙华却并未被吓到,反而笑道,“徇齐如何?”
徇齐之圣么?
孙熊本以为会是个更特殊点的字眼,却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闷闷道:“也罢,总比安世、文仲这些烂大街的表字好。”
贺熙华笑了笑,起身道:“那么,徇齐兄?”
孙熊亦跟着起身,“谢大人赐字。”
二人相对而立,周遭花落成雨,贺熙华伸手将孙熊肩上花瓣拂去,“回去吧,过几日殿试,还有一场苦战。”
孙熊努力笑了笑,“你多珍重。”
贺熙华凝视他一会,长揖相送。
孙熊翻身上马,对愣在原地的周俭昌道:“走吧。”
马没走几步,孙熊勒住缰绳,回头看贺熙华,从袖袋中取出那私印,掂了掂,“这个我留下了,你重刻一个,自去衙门造册便是。”
他并未再看贺熙华,一抽马鞭,惊起鸥鹭无数。
贺熙华看向周俭昌,低声道:“这些时日辛苦你,务必要寸步不离地跟着他,直到殿试他进宫门。”
周俭昌翻身上马,“定不辱命。”
贺熙华看着他们离去身影,自嘲般笑了笑。
放榜的那一日,孙熊并未亲身前去,而是差周俭昌代他看榜。
周俭昌一去不回,孙熊独自在房内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才听闻他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周俭昌跌跌撞撞地奔进来,一见孙熊就狂呼,“秀才大喜,大喜!”
孙熊本就靠着窗在看外间动静,如今听他说了,心中隐约有数,却仍是做出一副淡泊之态,“何喜之有?”
周俭昌还来不及回话,就听见外头有一阵喧哗欢呼,“会元在咱们登云居?”
“是淮南道的解元孙熊!他已连中两元了!”
周俭昌对孙熊拼命点头,“千真万确,秀才你不知道,我去时那皇榜周遭被围得水泄不通,我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进去,看的真真切切的。”
孙熊自己也很有些意外,怔怔地坐回椅上,忽而呢喃道:“若是贺熙华在,他一定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