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到底是谁,如此狼子野心,竟敢劫弑君父?
洛王府长年镇守东都,更因与大宗关系日疏,早已失去承嗣之权,故而绝无可能。
陈留、会稽二王,当年在邓氏之乱时便明哲保身,甚至和邓党暗通款曲,特别是陈留王还娶了邓氏女,邓氏事败之后又立刻将那邓氏女勒死。当时若不是宗室凋零,烈祖根本看不上他的为人,曾想削爵了事。此二王是闲散宗室,子弟也多是飞鹰走狗的纨绔膏粱,并不过问世事。
琅琊王虽与天家血脉疏远,可却有从龙之功,甚至还有传言说文宗轩辕明夷实则是琅琊王府的血脉,故而在宗室之中地位超然。自三省改制,宗室可参加科举后,琅琊王府已出了三四个进士,在诸王中一枝独秀。
郑王是文宗幼子,颇受宠爱,每日醉心于金石字画,寻仙问道,当时的太妃好不容易逼着他成婚,有了子嗣后便立时又钻入深山老林,亦有七八年不曾在长安露面了。
至于目前嫌疑最大的宋王,轩辕曜怎么想都只记得一个憨厚老实、笑容可掬的亲善长辈,有六个年轻力壮的儿子,还有三个早已嫁人的郡主……
轩辕曜将空了的茶盏放回案上,咬着后槽牙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张过渡章略有无聊交代前因后果请大家忍耐
第79章第八章:夜半私会
天子微服出京,在终南山停留两日,轩辕曜并未想瞒,该知晓的自然也尽数知晓了。有心之人再联想起河东士族在终南山雅集,自然而然得出天子要再度重用士族来制衡贺党的结论,毕竟天子亲舅便是博陵崔氏的家主不是?
轩辕曜心中还有另外一层思量——不管如何,崔简与傅淼有勾连,此事是傅淼招认的,沈临能查到,赵暲能查到,没有理由贺家查不到。直到如今,贺家却无一人出头来要一个说法,颇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正月十四那日,周俭昌时隔多日再度进宫,发觉清思殿只在外殿留了些宫人,愈往内走愈发空荡。在那间静室内,轩辕曜依旧独自一人干坐着,似乎是在临帖。
周俭昌斗胆往前走了走,依稀可辨认出几句“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则远怨矣”,竟是论语,不由得奇道:“我还以为陛下在抄经呢。”
轩辕曜淡淡一笑,“人的经典还未读深悟透,哪能想透神佛的经典?朕还是先把人的道理想通再说吧。”
周俭昌见他神色晦暗,便试探道:“陛下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轩辕曜将笔扔到一边,周俭昌认出他仍在用当年赴乡试时贺熙华所赠那套文房,忍不住莞尔,这位爷愁眉苦脸多半又和小贺大人脱不开干系。
“傅淼招了,确实有一人让他陷害熙华。”轩辕曜苦笑,“其实那人告诫他不可伤及生民,根本未让他扒开堤坝,他还是自作主张了。此外,除去那人外,他身后还有旁人,只是他咬死不招。”
周俭昌看看他,奇怪道:“你为何不与贺大人合计合计?”
“此事与他有关,朕如何找他相商?”轩辕曜扬眉。
周俭昌叹了声,“陛下曾说过,自重登大宝后便与贺大人疏远许多,倍感君臣分际。可陛下有没有想过,宫内人多耳杂,贺大人又不似我这等小人物,一举一动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陛下不召见,贺大人如何轻易进宫?而陛下虽念着他,可不论是先前的婚事,还是如今的政事,陛下什么都不与他说,他如何为陛下出谋划策?陛下如今猜来猜去,只是因为心意不定,可以贺大人看来,那便是猜忌啊。”
见轩辕曜怔怔不语,周俭昌继续苦口婆心道:“贺大人虽姓贺,可为人秉性,陛下圣明烛照,定然比我清楚。时日久了,就算陛下无那意思,也会让人心寒呐。”
轩辕曜自嘲道:“朕哪里是不信他,朕……朕多半是做贼心虚,心里头的事开不了口。也罢,自中了三元,朕还当真以为自己聪明绝顶,如今看来却是个鲁钝至极的蠢材。”
他起身踱了几步,急切道:“劳烦周叔为朕传个话,请他戌时一刻悄悄入宫。到了紫宸门,自然会有人接应。”
见他想通了,周俭昌忍不住莞尔,“遵命。”
贺熙华跟着个眼生的小宦官在宫中七弯八拐,一路也未见到半个人影。过了不知多久,那小黄门才低声道:“陛下在等着大人呢。”
贺熙华定睛一看,才发觉此处竟是先前轩辕曜带他来过的珠镜殿。
“阿曜。”
贺熙华刚想行礼,听闻此言立时顿住,抬眼看向轩窗边笑意盈盈的轩辕曜。
轩辕曜向他招了招手,“礼数皆免了罢,今日朕就是想和你说说话。”
见贺熙华依言坐了,轩辕曜又道,“先前朕为你起过一个字,可如今看来,你似乎不甚喜欢。若是直呼其名不甚尊重,称呼官职又过于生分,正巧在泗州时看贺熙朝平时这么叫你,朕也便有一学一了。”
贺熙华笑了笑,“陛下起的字臣很喜欢,只是灵煦二字哪里是常人消受得起的?至于方才陛下唤的名字,虽只是私下家人相称,却仍是僭越了,日后臣会约束家人,还请陛下放心。”
“朕名为天下之主,管天管地也管不到旁人家里去,更不至于霸道到连个小名都要计较。”轩辕曜刚说完,就心叫不好。
谏议大夫贺熙华一听此言,立刻挑了挑眉,“陛下三元及第,自然是熟读经史的,莫不是连‘礼’都忘了?陛下是天下至尊,自然与常人不同,照陛下的说法,岂不是人人都可称孤道寡,家中都可私造玉玺、衮服?若是不用避讳,如何体现天家尊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