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点点头,站起来将黄书交到罗敷将军手上。
南边是一个叫做李广庆的将军驻守,御旨上说,李广庆将军不敌陈国,要求支援,皇城以兵力不足为由将支援的事情推给了罗敷将军,御旨上说,让罗敷将军即刻派遣一半兵力支援。
一半兵力?罗敷将军拿着御旨的手微微颤抖,自己十万兵马若是分出去一半,那就是五万,再加上先前一战,死伤逾五六千人,最后留给自己的不足四万兵马,四万士兵如何抵抗齐国七万兵力,这简直在天方夜谭!
军国大事岂可同儿戏?且不说罗敷将军愿不愿意出兵,就算他出兵,南北相距甚远,援兵还没到,南边就可能沦陷,而北边又因为缺了兵力,不够抵御齐国军队。
这样做,无疑是得不偿失,罗敷将军又怎么可能会答应下来,即刻,他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挡了回去。
可谁也没想到,这一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话,最终为罗敷将军带来了杀身之祸。
宣王十五年深秋,颍川王以罗敷功高震主、目无君王等罪名在宣王面前参了罗敷一本,龙颜盛怒。
一月后,又一道御旨传来,敕令罗敷将军班师回朝,待审定罪。
那时,罗敷抵抗齐国将有半年,正打到关键时刻,眼看着就要攻退敌兵,他又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多生枝节,不用说,御旨又一次被他挡了回去。
又是半月,王庭再发班师诏,这一次,王庭以边疆百姓以及留在王都罗敷将军家人的性命做威胁,逼迫罗敷回朝。
罗敷从未觉得有此刻这样落魄过,前方,是来势汹汹的齐国军队,后方,王庭君威施压,千万人的性命取决于他的一己决断。
罗敷的人生,终结于一纸诏书。他站在高耸的城楼上,城楼之下,是追随自己数载的将士,他们抛弃家人,远离故土,怀着壮志跟随他来到荒无人烟的边疆,用自己的血和肉撑起一个国家,而就在这个时候,国家却将他们当做让他回朝的筹码,何其无情,何其荒唐!
他痛心,恨国君昏庸,也恨自己的无力反抗!
“我为将数载,鞠躬尽瘁,不求做拯救子民的大英雄,只愿百姓能安居乐业,而今,君不信我,小人害我,众将!此次一别,我恐一去不回,若真如此!赵国的百姓就要托付给诸位了!”
城下众将士齐齐跪下,盔甲震撼:“将军!”
白色的战马在城楼下,宛如唱着一首悲壮的战歌,焦躁嘶鸣。他走下城楼,黑色的战袍在风中猎猎作响,白马迎上来,头自动拱到他的腋下。
罗敷抚着白马:“白马啊,白马!罗敷再也不能与你一起驰骋沙场,共御外敌了,你……你可愿随我上京?”
白马嘶鸣一声。
他笑了。
身后细碎的脚步声蹬蹬传来,他神情微愣,才一转身就被扑了个满怀。
罗敷搂着怀里的人:“女儿……别担心,父亲去接你弟弟回来……”
拙劣的谎言,善意的欺骗,阿姊又岂会不知父亲此行的真正目的,她紧紧抱着自己的父亲,哭着道:“父亲一定要平安回来!”
罗敷忍住哽咽,沉声道:“好!父亲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