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指尖感受到衣料上的湿腻,有什么液体点点侵染下来。罗槿仔细辨认着,也许是过高的体温造成感官反应的迟钝,这时候他才发觉白蔹身上带了一股血腥味道。
感觉到白蔹的躲避,罗槿空出另一只手摸上去,果然掌下感受到的皆是被血浸湿的衣料,好像触碰到了那正在流血的伤口,惹得白蔹皱起了眉头、瑟缩一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
“老师,到现在,鬼医杜若已经死了。死在蔓天火光里,死在宣王手中。”嘴角勾起笑容,白蔹打断罗槿的话,任由他拽着,另一只手缓缓揭下脸上面具:“趁着现在,我把一切都告诉老师好不好?你想知道的一切,一点不落,全都说出来。”
——“还记得岭南启云山脚下的那个小小村庄么?”
罗槿一愣,拽住白蔹的手松开半分。
那个村庄他当然记得,那是他陪伴眼前白蔹整整一年的村子,也因为当时的他年纪尚小就有一身精湛医术,在村子里帮了不少忙,也受了质朴村民的不少感谢。
“大概三年前,正是朝堂两方斗争激烈之时,岭南山匪作乱,又恰好是太子负责。听说那时候太子娶了太子妃,宣王不知是哪里受了冷落,竟让手下军队扮做山匪,沿路的杀人放火。整个村庄,空留下一片炭黑狼藉。”
“一个不留。”
哼笑一声,看罗槿抿起了唇,白蔹面色也跟着阴沉下来、继续说道:“就算先在看来,宣王屠尽村民的作为也只不过给当日的太子添了几分心烦罢了,那可是无一活口呢。那村子对我不算友善,可也算是让我存活下来的村子,后来才能有机会查清当年父母家人遇害的原由,手刃仇家七十二口。我,就干脆借了这个名头,将‘鬼医’这一称号宣扬出去。”
“睚眦鬼医,这个名号也算贴切。耗费了两年时光阴,也算是有点儿成就。与江湖帮派结盟前来都城,却没想到能够遇见你。”
听了最后一句,罗槿身子一震,一双明眸中忽然多了几分恐慌。面对白蔹的全盘托出,还有一再强调的睚眦心性,让他开始怀疑眼前这人步步接近的意图。
白蔹的所作所为从来都难以捉摸,罗槿呼吸有些颤抖,生怕他下一句告诉自己,相处的这大半年,种种经历陪伴都只是一场恩怨酿衅。
松了手、垂了头,本就靠在墙角的罗槿伸手抵住地面、向后缩去。
“老师。”用受伤的那只手撑住墙面,将罗槿困在自己臂弯之内,另一手轻挑起他的下巴,温凉唇瓣狠狠印了上去,宣告了自己的所有权。
高烧中的口腔一片湿热,这结果实在是出乎意料,本能的伸手推拒,却被白蔹抓住、纠缠了十指。
“跟我走,好不好?”一改冰冷面色,白蔹声音温柔到了极致。
“山林河川,远郊市坊,脱离繁杂尘世,推开庙宇朝堂。昨天…是我太着急,现在有机会可以全身而退,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好不好?”
向来木纳的爱人难得会如此吐露情话,让罗槿微微怔楞,片刻后,道:“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就算诈死又如何?你这‘鬼医’可是皇上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怎么会让你离开逃走?这事情无论如何…都会追查下去,到时候龙颜大怒,你又要…唔……”
“我竟不知道,老师你这么关心我?”
恋恋不舍的收了唇,白蔹目光低垂,笑叹一声,恳求道:“只要老师您同意,我就万无一失,有十足的把握离开这里。”
“所以,揭下皇榜、贡献丹药是假,伺机报复是真?白蔹,我可没说要原谅你。”昨夜撕心裂肺的疼痛难以释怀,罗槿如此回应道。这一句话让白蔹匿了声,看罗槿因为自己手臂伤口而动摇的眸子恢复清明,又开始无措起来。
强硬带走是迫不得已的最后选择,也怪昨晚实在是心急,虽然让他尝到了不少甜头,但也给罗槿对床-笫之事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本以为鱼水之欢可以使二人的关系脱离先前嫌隙,由最初的暧昧直接水到渠成,却没想到因为自己的疏漏逃脱造成了当下的局面。
“抱歉……可是,老师也是我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
“尝尽了世间疾苦的人,又怎么会轻易放手渴望已久的温暖?对老师做出那种事还来乞求原谅,是因为我…只有你了……”
看爱人像是惧怕责罚的孩童一般,原本闪烁着温和光芒、或者是精明光芒的凤眼正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难忍莞尔轻笑:“你只有我么?那阿武呢,他不是一直陪在你身边么。”
“他是那江湖帮派遣送的监督者,当初挑他,只因他不似他人精明,我更加放心些,毕竟那些所谓的‘名门侠士’有几斤几两,这些年我……”
“白蔹!”
破空声忽的响起,罗槿惊呼一声,就见三支短剑袭来,大敞的房门外不知何时站了一黑衣身影。突如其来的攻击以着白蔹的功法明明可以侧身躲过,却因为罗槿就在自己身体掩蔽之下,花了时间伸手一捞,捞起罗槿的同时,第三支箭狠狠的插-入了他左侧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