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将鸡肉拆丝后堆砌出的一道菜,剖作两半的鹅蛋、雕刻精致的黄瓜、精制笊篱中漏出的蛋丝等十几种食材,共同堆叠出了这道菜丰富色彩。但妙就妙在经过各种处理后,其中滋味杂却不乱,相互烘托,反而有了一种微妙的平衡。4池小秋心中不由多了几分钦佩。
配菜是个大学问,她钻得越深,越能觉出五味调和中的奥妙,不管周大厨为人如何,在认识食材一道上,真正是下了大功夫。
观翰楼这两道菜一放在桌上,顿时将人注意力抢去了大半,颇有鹤立鸡群之感,更不必说县丞主簿连赞了几回,这次的赢家几乎已经定了。
近二十道菜,便是一盘只是试尝,吃到后来,也是半饱了。
池小秋不由庆幸钟应忱多拖了她些时候,虽说后来者失礼,却恰好能补上她在此等待的这一段时间。
做菜多求新鲜,宴席有的是没法子,可也是少赖一点时间是一点。
索性这桌上处处皆是她平日所求的学问,且有不懂的,县丞老爷还会帮着多问两句:“这是如何做出的?”他们也只有老老实实答的份儿,省却池小秋许多力气揣摩。
这般想一回悟一回,等有人直问她“你呈上来的是何菜”时,池小秋反倒惊得一动。
两下里面照面,县丞先面色沉凝,打量她两回:“你是…”
他这神情不像不豫,倒像讶异之后又在思索,池小秋有些怏怏,知道这县丞老爷许是看自己脸熟。
她只当已经过了许久,这县丞每日里坐堂,哪里会记得两年前断了甚案,犯案的人是何模样。
池小秋心下悄悄叹口气,早知便同钟应忱商量一番,要如何应答了。
被冤入狱的事,于她不快,于这老爷怕也是不快,若因这不快倒牵连了她盒中的菜,当真不美了。
她还在想说辞,旁边何师爷耳语片刻,偏池小秋离得近,便有三两语飘到她耳边,依稀能闻“解元”“云桥”“高家”等语。
待县丞回首再看她时,显然多了些温煦客气:“你便是云桥东的池家小娘子?”
池小秋立即醒悟,县丞给她添上的标签断不是“伶牙俐齿狱中客”,而是个“同解元郎相识的食铺主人”。
她极快得瞟了一眼其他人,他们仿佛意料之中的恍然,同周大厨略沉的脸色,让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钟应忱已给她铺了一条路,将之前她同县丞的“不快之缘”消解干净,池小秋便愈发显出明快磊落,将这盒盖一掀。
众人或明或暗都探首看去,片刻静默后,有人极轻极轻噗嗤笑了一声。
还以为她珍而重之要拿出什么,不想却是个常见茶盏。
“这是什么?”
池小秋乌溜溜的眼睛闪呀闪,脆生生道:“是我做的花草饮子。”
原本零碎的笑声这回显而易见地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