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二杏被她这一问,立即仔细回想起来:&ldo;异常的举动?好像没有……&rdo;
昨天胡大杏像所有新出嫁的小媳妇儿一样,是在申大郎的陪同下回门的,然后在娘家吃了一顿饭,带了妹妹胡二杏给她的回礼回去。
胡家原来就只有这两姐妹相依为命,因此胡大杏回门,自己也下了厨的……胡二杏眉头紧紧拧着,突然&ldo;啊&rdo;了一声:&ldo;易大人,我想起来了,昨天我在烧火,姐姐炒菜,有一小会儿她恍了神,忘记动锅铲,差点把菜给炒糊了!&rdo;
胡二杏一边回忆一边慢慢说着:&ldo;当时正炒着玉兰笋片炒肉呢,这菜老费油了,不放多些油炒出来不好吃,以前我姐是最喜欢吃的,就是很少能做这个菜。
头天我就想着姐姐要回门,特意泡了玉兰笋片,李大叔家里杀猪,我还跟他特意定了两斤五花肉,五花肉炒玉兰笋片,我姐做得最香最好吃,每回做出来,我和她都能就着这菜吃上两大碗饭。
可是昨天她竟然走了神,不过也就那一小会儿,我瞧着我姐吃饭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异样的,我偷偷问我姐申大郎对她怎么样,她还说可以……&rdo;
马车轻轻摇晃,易长安听着胡二杏絮絮说着,不时引导着话题:&ldo;那申家说的货郎是怎么回事?&rdo;
&ldo;我姐是绝对不会跟货郎私奔的!&rdo;胡二杏气乎乎地冲口说了出来,才意识到自己口气太冲,连忙跟易长安道歉,又急急解释,&ldo;易大人,我、我刚才不是有意的……实在是,实在是以前我娘就是跟货郎、跟货郎走的……&rdo;
原来十多年前,胡二杏才得一两岁的时候,胡父上山伐木,不慎意外被倒下的树木砸断了,从此瘫痪在,连大小便都无法控制,经常拉在。
家里本来就过得艰苦,这一下丈夫成了废人,两个女儿还在年幼,帮不上什么忙,胡母既要一个人撑起整个家计,又要服侍丈夫倒屎倒尿,成日见不到头地劳作。
有一回她刚给丈夫换洗好,出去洗了床单回来,胡父却又在拉了……胡母被压抑了好几个月的绝望情绪终于爆发,扔下木盆里的床单,不顾房间里小女儿的大哭,转身就走出了家门。
村里有人看到她跟着一个货郎走了,走得极其坚决。等在外面挖野菜的胡大杏赶回家,爬在门坎上的胡二杏已经哭得嗓子哑了。
胡大杏那年才得六七岁,一声不吭地求着几位善心的村民帮忙,将胡父弄的污秽全清洗好了,没有灶台高的人垫了小凳子,笨拙地给一家人做野菜粥。
只是没有想到,那天夜里,胡父用一条腰带将自己吊死在了窗棂上……从此,胡氏姐妹相依为命,胡大杏拉扯着妹妹艰难长大,姐妹两个把这个家给撑了起来,也是因为如此,胡大杏才拖到了十八九岁成了老姑娘才嫁了人。
胡二杏虽然极力想忍住,还是眼睛发红,连忙背过身子掏出手帕偷偷擦掉了眼泪。
易长安怕她尴尬,装着看行程撩开了一角车帘往外看去。
车外,白雪覆盖的田野格外冷寂,黑山静水仿佛一幅水墨画卷,村庄的轮廓慢慢出现在前面。
易长安微微叹了一口气。
虽然不能说胡大杏因为当年母亲是跟着货郎走的,所以就不会跟着货郎走,但是确实让人有些疑问,如今胡家家境已经好转,且胡大杏已经嫁进了申家,胡大杏做什么还要跟货郎走呢?
这申家……
&ldo;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我们申家这是遭了什么孽哟,娶回来这么个媳妇,跟她娘一样水性,这才嫁过来几天,就跟着人跑了……&rdo;
申家,申李氏一边拍着哭诉,一边拿着帕子用力揩了揩了鼻水,全然不顾胡二杏在一旁怒目而视:&ldo;大人啊,二杏她自己姐姐做出了这丑事,却还要把脏水往我们申家头上泼,你可得还我们申家一个清白名声啊!&rdo;
易长安一副很有耐心的样子,稳稳坐着听着申李氏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眼睛却仔细打量着申家的摆设。
申家的家境看起来也并不是很好,家具都是用了有些年头的,不过因为家里有喜事,所以擦得格外亮了些,看起来还算顺眼。
一排三间的泥坯房,中间是正房,就是她们现在坐的这里,正是平常见客的地方,大概是为了迎新妇,还特意粉刷过了的;旁边一左一右两间厢房都挂着门帘子,挡住了易长安的视线。
&ldo;……那胡大杏定是嫌弃我们申家家穷,瞧着那货郎手上有几个大钱,就眼皮子发浅地跟了人跑了,可怜我儿子不明不白的,就被人戴了这么顶绿头巾……&rdo;
&ldo;什么不明不白地戴绿头巾,现在是我姐姐人嫁到了你们申家,却不明不白地不见了!&rdo;胡二杏是个性子刚强的姑娘,先前碍着易长安在这里,一直忍着,见申李氏一盆盆污水泼个没完,终于忍不住跟申李氏呛了起来。
易长安立即觉得自己陷身进一千只鸭子中间了,抬眼看了看吴见友:&ldo;见友,让她们停下来。&rdo;
吴见友一步上前,将手里的那把腰刀往桌子上重重一拍:&ldo;都给我住嘴!&rdo;
那张老旧的桌子受不住这力道,晃了两晃,&ldo;哗&rdo;地散架了,先前申李氏给易长安上茶的那只粗瓷大碗&ldo;咚&rdo;地砸在地上,虽然因为地面是夯的泥地没有碎,却是磕出了一个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