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离离见他这副样子,不阴不阳道:&ldo;江大哥这般看着我做什么?&rdo;
木头淡淡笑了,伸出双手给她。苏离离握上他手,有些陌生的细腻温柔,从指尖牵延到心底。静静握着,却有情愫流动。木头望了她许久,轻声道:&ldo;我离开这些日子,你过得怎样?&rdo;
苏离离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他身后夜幕渐渐垂下,缓缓道:&ldo;还好。被人掐过脖子,中过箭,断了根肋骨,晕过两次。铺子在城破时烧坏了,我又把它修好了。&rdo;
木头收了笑意,&ldo;还有呢?&rdo;
苏离离眼睛有些发酸,&ldo;程叔被人害死了;我救了一个孩子,后来也让人杀了;言欢姐姐把我的事告诉了出去,不过她也是不得已。&rdo;
木头默然片刻,道:&ldo;还有么?&rdo;
苏离离望着他道:&ldo;没有了。&rdo;
他捏着她的手微微有些用力,看着她放在膝边的书,轻声道:&ldo;《楞严经》上说:&lso;又如新霁,清旸升天,光入隙中。空中诸有尘相,尘质摇动,虚空寂然。&rso;&rdo;
苏离离道:&ldo;什么意思?&rdo;
木头将她拉起身来,沿着手臂抚上她肩头,声音中正清明,&ldo;就是说雨后新晴,太阳光she入门fèng,从门fèng的光里可以看到空中尘埃飞扬,就像你经受波折,颠沛流离;尘质轻而浮动,但虚空依然寂静博大,虽然看不见,却时刻相伴相随,就像我。&rdo;
他顿了一顿,&ldo;我一直很想你。&rdo;
刹那间有大颗的泪从苏离离的眼眶里溢出,明珠一般剔透,跌碎在地板上。不知是他先拥抱,还是她先依靠,落燕归巢般紧密,竟不觉有丝毫间隙。苏离离用力一口咬在他肩上,用力地咬,一字字恨道:&ldo;可是你走了!&rdo;
木头吃疼,也不辩解,&ldo;我再不那样子。&rdo;
相拥良久,她把脸埋上他肩颈,用衣料蹭净了泪,仰起脸道:&ldo;你叫江什么?&rdo;
木头望着她脸庞,&ldo;江秋镝,江河的江,春秋的秋,箭镝的镝。&rdo;
苏离离道:&ldo;今后改叫江木头。&rdo;
木头板着脸,似在犹豫从是不从,半晌弱声抗议道:&ldo;父母取的名字……&rdo;
苏离离打断他道:&ldo;姓江,名秋镝,字木头。&rdo;
木头额上青筋浮了一浮,低头从了。
苏离离大喜,戳着他肩道:&ldo;说父母。&rdo;
木头闷声道:&ldo;我父亲是以前的临江王,被鲍辉进谮,皇上下令诛了九族。&rdo;
苏离离的眸子猫一样眯起来又张开,点头喟叹道:&ldo;我爹名叫叶知秋,幸会,幸会。&rdo;
木头翻起一双白眼勉强应道:&ldo;久仰,久仰。&rdo;
正值早春,细雨在屋外飘飘地落下,像满天浮尘盖世。牵着手跑到药院里,铜灯之下,头发上沾着细小的雨珠,像染满了晶亮的糖粒。不知是跑的,还是冷风吹的,苏离离脸靥上有些红,格外动人。
韩蛰鸣夫妇,陆伯,时绎之都坐在桌前等他们吃饭,但见木头笑容虽浅淡,却真挚;苏离离眉目顾盼,灵慧动人。站在一处,说不出的谐调,让人只觉心意圆满,岁月静好。几人看着,都不觉微笑;韩真却有些怔忡。
一顿饭吃下来,苏离离忍不住问木头,&ldo;你一年多来吃的都是这样的饭菜?&rdo;
木头点点头。
&ldo;这么难吃你怎么吃得下?&rdo;
木头踌躇了片刻,沉闷道:&ldo;吃习惯了就好了。&rdo;
韩蛰鸣的夫人四十上下,眉黛烟青,风韵犹存。年少时患了麻风病,父母宗族都视若灾祸,将她丢弃在乱葬岗上。天寒地冻趴在雪地里等死,正遇着韩蛰鸣经过救了她性命还治好了病,便嫁给了他。韩夫人温柔贤淑,样样都好,惟独厨房里的功夫不能恭维。人说熟能生巧,几十年下来终于能做到饭不糊,菜不生,汤不咸的地步,然而越往精深钻研,越是进步迟缓。
苏离离吃了两天,第三天上,拼了小命气喘吁吁趴上峡谷,去冷水镇买了一窝农家泡好的酸菜,一块猪脊肉,三斤米线,以及豆粉,鲜姜,芫须,香油等物。北方人爱吃面做的东西,南方人嗜吃米做的东西。
这米线嚼着有些糯,却比面慡口。酸菜洗净切了薄片,放少许姜熬汤;脊肉切丝和上豆粉,入汤嫩滑。竹编的漏勺舀一勺子烫好的米线倒进汤碗里,轻浮翻滚。挟一箸,酸汤开味;吃下去,鲜香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