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走到殿外,荷蕊便识相地和荣简一躬身,往另一边的下人所住的地方小步跑去,荣简独自一人入殿。
现下已经是凌晨了,但她却不冷,站在主殿门口,隔着一扇紧闭的大门,发呆。
她觉得很难过。
楚念和凰怳本都应该是大国的皇子,而楚念被小国抱养,从小就作为小将,与刀剑为伴,舔鲜血而生,不知付出了多少,才做到了现下这个位置;而凰怳,他虽身体病弱,但是从小含着金钥匙出生,在宠爱与怜惜中成长。
可在得知胞弟遇难的时候,凰怳的第一反应,便是想着如何在不得罪各方,同时也顾全自己的面子的情况下,抹杀对方。
同时,就凭今晚的谈话,荣简便能知道,在各个国家侮辱折磨楚念的时候,凰怳一定是知道的,甚至是默许的。
荣简颇为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决定不要再想下去。
——再想下去她怕自己忍不住提刀追杀估计还没走远的那位邪魅王爷。
她又深深地看了一眼紧闭的宫门,这才准备去到偏殿。
就在她刚抬起脚步的那一秒,却突然听到一声闷响。
像是重物掉到地面的声音。
荣简刚抬起的步子收了回来,她有些狐疑地看着面前的宫门。
除了最开始的那声闷响,她屏气凝神了几秒,都没有听到更多的声音。
小姑娘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上前,推开了那扇宫门。
长公主殿在白天的时候看上去就极为寂静繁华,而现下深夜,更是因为殿内空旷的缘故,显得有些阴森了起来。
下一秒,荣简便庆幸自己推开了殿门。
她的动作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快,几乎反应过来之前,她便扑到了已经蜷缩在地上的将军那方:“怀慈?怀慈?”
青年双手抱头,身体蜷曲,像是一个下意识防御的动作。
可是因为他的双腿尚且没有知觉的缘故,此时的防御动作看上去有些滑稽,从床榻上摔下来之后,甚至连动一下都是奢望。
而即便如此,他却是清醒着的。
荣简从他的指缝中,看到了对方睁开的眸子。
但那双眸子太过空荡,就像是眼下看似繁复实则苍凉的长公主殿那般,苍凉又无声,如同干涸已久的河床,千疮百孔。
荣简甚至不敢动他,她彷徨了几秒,立刻重新站起身来,眼睛朝旁的一转,这才点亮了床头的蜡烛。
光亮乍起的那瞬,荣简如愿看到了对方像是一个激灵之后,突然眨了眨的眸子。
他突然开始剧烈地呼吸,像是某种坏掉的乐器,发出进风的声响,痛苦又畅快。
荣简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对方,她低下头,黑发扫在青年的脸旁。
楚念像是终于发现了她的存在,哑着声音唤她:“殿下?”
荣简不答,她伸手。
女孩子的指腹带着刚从手炉上离开的暖意,她像是对待什么珍宝一般,拭去了楚念顺着脸颊流下来的眼泪。
楚念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哭,在烛光下,他的眼圈都发红了,此时候怔愣地看向荣简那处。
他的眼前朦胧,黑发的公主的身周都被罩上了一层模糊的光圈,唇红齿白,又明朗端丽,身上的摆饰都看上去精美而价值不菲,像是天界的仙子下凡。
楚念有些恍惚,却听下一秒仙子几乎是质问他道:
“你摔下来的时候不疼吗,怎么没声儿呢?”
荣简是真的在后怕,她刚刚站在殿外就是在困惑那声巨响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如若真的不进殿中,那这位少将军可就得在地板上凑活一晚上了。
现下是晚冬,冷得彻骨,更别说对方是个大病未愈的病人了。
荣简紧皱着眉,伸手过去摸对方的额头,发现温度正常的时候才稍稍松了口气,她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
“行了,来,我扶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