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傅玉棋还小,很多事情都记不住清楚,但傅玉书却一个细节都没有忘。他亲眼目睹了父亲被激怒后,数次家暴母亲的画面,而每次受伤越重,母亲想要毁灭傅家的恨意与执念便越深,而这种执念,在她对着长子又哭又笑不断絮叨强调的过程中,逐渐成为深埋在傅玉书心底的执念。程琳之死成为压倒傅玉书的最后一根稻草,也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宋莹此前并不知道,傅玉书还有这么一段经历,那个人人艳羡的傅家家主,原来在过去的三十年里,从不曾为自己活过。“傅玉书他……也蛮可怜的。”宋莹心情有些沉重,“他现在怎么样?还有玉婳,她……知道南城出事了吗?”“巡视组和军方空降之后,很多人都和你一样,怀疑到了傅玉书头上,那些亡命之徒逼急了,才不管他什么身份,这小半个月,傅玉书遇到的大大小小的袭击,两只手加一起都数不过来。不过好在有军方的人在,蒋修沅带了一队人专门负责傅玉书的安全,他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秦殊很少服什么人。但这一次,傅玉书破釜沉舟的魄力,以及凭借一己之力,将深埋在南城地下数年的盘虬朽根彻底拔起的决心,却让秦殊彻底对他刮目相看。“玉婳呢?”宋莹问道,“傅玉书花费那么大的功夫,在当年就将玉婳踢出局,后来又宣布玉婳和傅家没有血缘关系,巡查组那边怎么看待这件事?”“傅小姐是唯一一个从这次南城事变中全身而退的人。诚如你所言,傅家属她最干净,所以这事对她影响不大,甚至网上的一些评论,网友们也更多是在替她庆幸。不得不说,傅玉书这一点做得很漂亮,竟然从当年认下杀人,送傅玉婳出国开始,就已经以身为子,开始布局。”秦殊顿了顿,继续道,“不过傅玉棋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他以往行事嚣张,就算傅玉书刻意管教限制,他还是卷入不少涉黑事件,恶名在外。但好在傅玉书一直没有让他碰傅家的生意,所以顶多是将他以前欺善霸恶那些事串起来,判几年牢狱,罪不至死。”“那,傅玉书自己呢?”觉察秦殊摇摇头,“不清楚,这个得看巡视组最后如何定性,不是我们能够左右的。”以身饲虎者,焉能独善其身?宋莹忽然有些明白,傅玉书当初为何执意要将傅玉婳送走。不仅仅是因为不想她受到牵扯,更重要的是,防止她知道这些事情之后,做出什么失控的举动。他从最一开始,就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态,从没考虑过自己的处境。早就做好了不能全身而退的准备。“你知道玉婳现在在什么地方吗?”宋莹抓住秦殊的手,语气急切。事情过去这么久了,以傅玉婳的聪明程度,势必会发现什么。傅玉婳身边需要人,尤其在傅玉书的事没有结果之前,她得去陪着她。“云山岛。那是傅玉书购买的一座私人岛屿,不在傅玉书名下,所以不算傅家产业。”“带我去。”-宋莹终究没有启程前往云山岛。等二人吃完饭,秦殊让人安排云山岛之行时,宋莹收到了率先收到了傅玉婳的联系信息。时间倒回半日前。傅玉婳在云山岛等了傅玉书足足十二天。这十二天里,她画完了一一整册的设计手稿,比平时一年的设计稿总数都多;她绕着云山岛走过十七圈,每次三个小时,吹着海风,看过落日,也见过日出,甚至还有浪潮翻涌的黑夜。最西侧的白桦林一共有一百九十八棵白桦树,还有两棵,其中一棵死掉了,有焦黑的痕迹,不知道是不是雷击导致;还有一棵许是因为营养不良太过瘦小,被海风吹断,再也没能萌发新芽。南侧的玫瑰园里一共有三百六十五块长条石板,但是铺设的间距可能有些不太科学,石板嵌在草丛中,踩着走的时候,只踩一块间距太小,隔着踩又间距太大,很容易第一步踩到石板,第二步就踩到草坪上。傅玉婳想,下一次见到傅玉书的时候,一定要反映这个问题,石板得重新铺设一下才好。东边的海滩上最大的那块礁石,上面有十三圈纹路,旁边那块小一点的,上面的纹路像一头猪,坐在上面看日出视线正正好。当看完第十次日出——其中两天是阴天,没有太阳——之后,傅玉婳站起身,拍拍衣服上沾染的细沙,再次走进整座岛上唯一有信号的小屋。“我要见傅玉书。”她神色淡然,语气平和,却不容置疑。“傅小姐,傅先生在忙,他说了,等这段时间过去,就会来岛上接您。”护送傅玉婳过来的人叫老五,五大三粗,但很有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