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他逼着高坤戒烟,高坤就只能去外面买那些一块钱一根的棒棒糖含在嘴里,偶尔也去给他买一些。
江桐低下头,满脑子都是之前他还健康的样子,生龙活虎的,给他修自行车,跟在他后头送他上夜班。他慢慢地剥开糖纸,将那个晶莹剔透的糖球塞进嘴里。
不知怎么的,眼泪就是止不住,江桐看了一眼走廊过道的护士,抬手悄悄把眼泪擦了,可刚擦了没多久,泪珠又往外涌,江桐又用手掌去抹,可就是控制不了。他学着高坤的样子将糖球嘎嘣嘎嘣咬碎了,糖太甜了,甜得发苦。
含着一嘴糖碴,江桐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长椅上,哭得抬不起头。
镜头渐渐地拉远,将整个医院走廊都囊括进去,一个长镜头,塞下了一个有喜有悲的小人间。
“过!”
这场哭戏拍了五六遍,最后一遍状态实在太好,导演还特地临时换了一个长镜头。
“好,这条过了。江桐辛苦了。”昆城从监视器那头过去,拍了拍夏习清的肩膀,“习清辛苦了,终于杀青了。”
片场的女工作人员好多都被夏习清的情绪感染了,一个个上去给他递纸。
“习清好可怜,哭得我都想哭了。”
“就是,我都不敢看正片了,这是我跟过最虐的一个组。”
哭得太狠,有点喘不上气,夏习清深深吸了口气,一转头就看到了周自珩,吓了一跳,他的手里捧着一大束红玫瑰,笑着朝他走过来。
这画面,让他一下子回到了之前和周自珩一起拍杂志的那一天。
夏习清发了怔,“你从哪儿买的……”
“恭喜杀青。”周自珩笑得温柔,将花递给他,这么大一束花,拿着脸上臊得慌,夏习清接过来立刻给了身边的笑笑,谁知这家伙直接一把抱住他。原本就是杀青,这些在外人的眼里也都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更何况全剧组都知道他俩关系好。
借着拥抱的劲儿,周自珩凑到他的耳边低声说。
“习清哥哥哭得我心都碎了。”
又来了,“你……”
“想亲你的眼睛。”
夏习清彻底没辙了,只能把眼泪都往他肩膀上抹。
除了周自珩,其他几个同组的主创也都上前一一和他拥抱。大家都知道夏习清还有事情要处理,剧组的时间也很紧,杀青宴只能免了,夏习清自掏腰包,在当地最有名的饭点订了整个剧组的外卖,又买了一个大蛋糕,这才离开。
飞机落地北京,夏习清好好睡了一觉,起床一件事就是好好地收拾了自己一番。没跟周自珩在一起的时候,夏习清对自己的外表相当花心思,毕竟是个学艺术的又在gay圈里,脸蛋身材都是一顶一的重要。
头发弄了造型看起来总算不奇怪了,前头的头发全都吹了起来,额头上还有一个小小的美人尖,不在正中间,偏左歪着,倒也符合夏习清这种不周正的性子。
习晖开了车接他过去,夏习清路上跟他寒暄了几句,也再没有多说。习晖一辈子黄金单身汉,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对艺术没有半点兴趣只想做生意,为此早就跟习老爷子闹翻,小儿子不孝,女儿又因为躁郁症早逝,旁系的亲戚对两老毕生收藏虎视眈眈,只想着熬到他们不在的那天就立马瓜分。
到了习家,夏习清跟着习晖一起上楼,到了习老爷子的房间外,门口站了好几个年纪不大的孩子,八成也都是那些亲戚带过来的小孩儿。夏习清很少来习家,最近一次都是出国留学前,认识他的亲戚少之又少,跟不用说这些孩子。
可他最近可是网上的流量之一,这些孩子没有不认识他的,见到夏习清先是一愣,然后相互间窃窃私语起来。
夏习清半低着头,理了理袖口的衬衫纽扣,只当什么都没听见,等到里面的医生出来,直接走进房间。
习老爷子的床俨然成了家庭病床,他苍老的脸上满是沟壑纹路,但穿着仍旧讲究,即便是卧病在床,脸上还带着呼吸机的面罩,狼狈如此,也存着最后那份老艺术家风骨。
他的旁边站着一个年纪约四十岁的男人,穿得倒是名贵,他斜眼看了一眼夏习清,不客气道,“这又是谁进来了,管家,把他请出去。”
夏习清笑了一下,侧过头去看习晖,还没开口,习晖便解释道,“这是爸爸的表侄。”
“表侄?”夏习清眼神飘过去,语气悠然,“我还以为是我又多了个亲舅舅呢。”
对方明显是被这话狠狠刺了一下,眼睛在夏习清和习晖跟前转着。夏习清也懒得给他脸了,拉了张椅子慢悠悠到窗前,大大方方坐下来。
卧病在床的老爷子似乎是听见声响,睁了睁眼,看见夏习清的脸,恍惚间像是看见了自己的女儿。
“昕儿……昕儿回来了?”
听见外公叫着母亲的小名,夏习清心头一酸,伸手握住外公的手。
习晖在旁边看着,又扭头看向放在那个不自知的表侄,“表弟,你没事儿就下去喝点茶吧,这些天干守着,真是辛苦你了。”
“你!你们这是为了谋习家的财产!”
“谋?”夏习清抬头,“我是外公的亲外孙,”他又转头看了一眼习晖,“这是外公唯一一个儿子,您是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