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这就是你背叛太子的原因?&rdo;宋语山问道。
&ldo;是啊,哈哈哈,&rdo;他笑道:&ldo;是不是很可笑?我也觉得很可笑,可是当我知道我生了重病、再无几日好活的时候,我满脑子想的,不再是夺嫡、党争,甚至不是如何延长生命或者享乐,我只感到害怕,我没想到这么块我就要去地下见他了,在恐惧过后,我发现我费尽半生心血换来的东西毫无意义,对他的愧疚压垮了我,每个深夜,都有无数个声音在喊我,质问我,杀了他,后不后悔?&rdo;
&ldo;到了那一刻,我才清楚地意识到我后悔、愧疚。于是我游说太子谋反,其实他原本心底里就有这样的想法,只是被我勾出来放在明面上了而已。&rdo;
宋语山摇头,没想到太子疑心破重的一个人,连自己的父母兄弟都要日常疑上几遭,终其一生,唯独信任沈言休一人,在他的帮助下坐稳了太子之位,却也是在他的算计下,丢了性命,一无所得。
&ldo;令我没想到的是……咳咳……&rdo;沈言休看着宋语山,带着无限遗憾地说道:&ldo;没想到你居然能活下来……&rdo;
宋语山没料到他如此直接,却也未恼,说道:&ldo;这也是你安排的?&rdo;
沈言休耸了下肩膀,有气无力地说道;&ldo;这是我这一生,唯一一个为了我自己设的局,结果还失败了,可惜啊,可惜。&rdo;
宋语山反问:&ldo;希望我死的不是你吧,怎么能说是为了你自己设的局?&rdo;
&ldo;当然是为我自己。你还太年轻,你不懂,只有这样,我才能被她记在心里,而这,也是我余生里最后所求了。&rdo;
过了良久,宋语山轻声说道;&ldo;她会记得你的……&rdo;
沈言休看向侧方,死牢里是没有天窗的,可他的视线却像是要从厚重冰冷的牢房墙上生生凿出一个洞来,让他看一眼带有无限可能的、希望的光。
&ldo;你没告诉傅沉?&rdo;
&ldo;没有。&rdo;
&ldo;为什么?她想你死,你却包庇着她?&rdo;
宋语山沉默了,关于这件事,她甚至都没有想过为什么,而是极其自然地将其藏进了心里,随着胸口的那一道伤口一同慢慢愈合。
或许,是因为那原本抵在了她心脏上方,却又在最后一刻偏离了的刀尖。
也或许,只是因为她想留住傅沉心里、关于幼年的那一丝美好而单纯的记忆。
&ldo;可是傅沉他……&rdo;沈言休说到此处,听到走廊上行走的声音,他摇了摇头,改了主意,向后靠在了墙上,像是找到了极舒适的姿势,惬意地眯起了眼睛,轻声道:&ldo;他来接你了。&rdo;
话音刚落,傅沉轻咳两声,出现在牢房门口,向宋语山投去探寻的目光。
宋语山看了一眼沈言休,没再说什么,对傅沉点了点头,道:&ldo;我们走吧。&rdo;
傅沉拉着牢房门,让宋语山先出去,正要关门时,他忽然转身,没头没尾地对沈言休说道:&ldo;最后那场棋,是谁赢了?&rdo;
沈言休怔了一下,随即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说道:&ldo;我赢了。&rdo;
&ldo;但……她让了我一子。&rdo;
傅沉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丢给他,说道:&ldo;收着吧。&rdo;
而后同宋语山离开了牢房。
过了半晌,沈言休才回过神来,将地上的那东西捡了过来,仔细地擦了擦,那是一枚&ldo;卒&rdo;。
他将此物攥在手里,另一只手心里握着翠玉毛笔,喃喃自语道:&ldo;倒也不是空着手走这一遭。&rdo;
以前宋语山曾是个一件小事要来回想上半日的人,但自从经历过许多劫难和生死之后,反而养成了将过去事抛诸脑后的习惯。
沈言休其人,固然令人既愤恨又惋惜,可这都是他自己的抉择,他如此聪明的人,应当早也已经预见到今日的结局了。
宋语山看清了前因后果,也只在路上沉默了一小会儿,马车到家时,便又恢复了欢快的样子。
她拉着傅沉的手走到了门口,隔着一个巨大的院子隐约闻到了厨房里有烤制点心的香气,耸了耸鼻子,正要直奔香气的源头,忽然感觉肩膀上一沉,同时耳廓一热,有什么湿溚溚的东西在舔她的脸。
宋语山吓了一跳,完全本能地双眼紧闭朝傅沉扑过去,手脚并用地攀着他‐‐虽然这样除了影响傅沉帮她解决问题之外并无任何好处。
傅沉过了片刻才将宋语山肩头的东西拎下来,他搂着宋语山的肩,奇道:&ldo;怪了,这小东西以前不都是扑我的么?&rdo;
&ldo;什么小东西……&rdo;
宋语山终于将眼睛睁开一道小缝,见傅沉手里一个白花花的长条,看上去像是……
她猛地一震,跳了起来,激动地双手抱过它,几乎喜极而泣道:&ldo;小灵儿!你也回来了!&rdo;
说着将它抱在自己颈弯处,歪着头蹭着。
她受伤醒来后一直都没有看见小灵儿,也犹豫了几次,但终归没有问它的下落,她知道小灵儿认主,自己离开这么久,小灵儿说不定已经回了蒙蒙山、或者去别处寻找她,总之没有留在侯府才是正常的,自己若是多嘴问了,说不定还会给下人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