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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第1页）

她即刻又站起来，在镜子前立了一会。她看见自己在笑。

她又躺在床上；躺下后又马上坐起来。

她站在脚地当中，不知自己做什么好；思绪像浪花，飞溅的流水一般活跌。先是一连串往事的片断从眼前映过；接着是刚才所发生的从头到尾的一切细节，然后又是未来各式各样幻想的镜头……直到她洗完脸，脑子才稍微冷了下。

晚上肯定又要失眠。失眠就失眠吧！反正明早上她不值班，另外一个人广播，她可以在家睡觉‐‐至于明天上午能不能睡着，她也没有把握。

那么，现在该做什么呢？给克南写信？还是给父母亲&ldo;发表声明&rdo;？父母亲已经睡着了。那么，就给克南先写信！

她刚拿着信纸、信封和钢笔，马上又改变了主意：不！还是先给父母亲谈谈！这是最主要的！让他们早一点知道更好！

于是她开了自己的门，出了院子。

这个睡不着觉的人也决心不让她父母亲睡了。

她敲了敲父母亲的门，叫道：&ldo;爸爸，妈妈，你们起来，过我这边来一下！我有个要紧事给你们说！&rdo;

里面的灯开了，听见一阵紧张的唏嘘声。站在外面的任性的女儿的这时候抿嘴直笑，回到了自己的房子里。

她母亲先过来了。接着父亲一边穿外套，一边也跌跌撞撞进了她的房间。两个人都先后紧张地问她：&ldo;出了什么事？&rdo;

黄亚萍看见父母亲都这么紧张，先忍不住笑了，然后又严肃起来，说：&ldo;你们别紧张。这事并不很急，但有些震动性！&rdo;

父亲瞪起眼看着她，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这个任性的小宝贝，为什么黑天半夜把他老两口叫起来。

她母亲揉了揉眼睛，也着争地对她说：&ldo;哎呀，好萍萍哩！有什么事你就快说！你把人急死了！&rdo;

黄亚萍想了一下，说：&ldo;事情很复杂，但今晚上我先大概说一下。详细情况将来我不说，你们也会追问的……是这样，我已经和另外一个男同志好了，并且已经在恋爱；因此我要和克南断绝关系……&rdo;&ldo;什么？什么？什么？……&rdo;

她父母亲都从坐的地方站起来，惊慌失措地看着他们的女儿。&ldo;对我来说，这已经不能改变了。我知道你们对克南很爱，但我并不喜欢他……&rdo;一阵长时间的沉默。她父亲半天才清醒过来，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悲哀地说：&ldo;克南当初不是你引回来的？这已经两年多了，全城人都知道！我和老张，你妈和克南妈，这关系……天啊，你这个任性的东西！我和你妈把你惯坏了，现在你这样叫我们伤心……&rdo;老汉捶胸顿足，两片厚嘴唇像蜜蜂翅膀的似颤动着。

她母亲已伏在她的床上哭开了。

她父亲尽管爱她胜过爱自己，但看来今晚实在气坏了，猛烈地发起了火：&ldo;你这是典型的资产阶级思想！你们现在这些青年真叫人痛心啊！垮掉的一代！无法无天的一代！革命要在你们手里葬送呀！……&rdo;老汉感情过于冲动，什么过分话都往出倒！黄亚萍一下伏在桌子上哭起来。她父亲从来都没有这样骂过她；她一下子忍受不了。

母亲见女儿哭了，也哭着，过来数说起了老汉：&ldo;就是萍萍不对，你也不能这样吼喊我的娃娃……&rdo;

&ldo;都是你惯坏的！&rdo;老军人咆哮着说。

&ldo;你没惯？&rdo;亚萍她妈也喊叫起来。

亚萍她爸一拧身出去了。出去后，他也没回房子去，站在院子里，掏出一根纸烟，在烟盒上敲得崩崩直响，也不往着点。亚萍站起来，两只手硬把她母亲推出房子，然后关上了门。她过去拿毛巾把脸上的泪水擦干净，然后坐到桌子前，开始给克南写信‐‐

克南：

为了我们都好，我必须告诉你：我已经和加林相爱了，咱们的恋爱关系现在应该断绝；以后像过去一样，还是要好的同学和同志。我知道你会很痛苦的。但你应该想想，为一个不爱你的女人而痛苦，是不值得的。你应该寻找真正爱你的人。我相信你会找到这样的人。我愿你得到幸福。

你自己应该知道，我在学样时就和加林感情好。现在我觉得我真正爱的人是他，而不是你。过去咱们两个之所以发展了关系，完全是我因为你适时地关怀了我，使我受了感动。但这并不是爱情。你是好人，也是一个出色的人。不要因为我影响你的发展。你也不要恨架林。如果你认为你受了伤害，这完全是一个人造成的；是我追求加林，你恨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