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宁慧抬头,对笑之道:&ldo;笑之,乖,快下来。&rdo;
连同轻轻地放在笑之,深深地望了唐宁慧一眼,才从她手心里取过针。她的手心白皙,因这几年教书的缘故,倒没留下什么茧子。脑中不由地想起过往在一起的那段时间,都是她为他着衣,扭扣子。她的十指尖尖,灵巧地在他胸前舞动,不片刻便会柔声对他说:&ldo;好了,你记得早些回家。&rdo;
他临走那天亦是。她不晓得他要走了,这一走便再也不会回来了。可是她一如往常,替他扣衣服,替他整理领子衣襟。她的动作又轻又缓又柔,好一会,她才道:&ldo;连同……我……&rdo;她的纤细地手搁在她胸口,半天没有下文。连同凝望着那白嫩的指尖,当时唯一的念头便是想牢牢握着。可是他最终是没有伸手,他很清醒的意识到他若是握了她的手,便再也不能放不开了。
连同只是淡淡地开口:&ldo;怎么了?&rdo;唐宁慧欲言又止了许久,她总是轻轻地摇了摇头:&ldo;没什么。我先去上班了。&rdo;
一直到这次与她在洋行门口再遇,连同才隐约知道她那年的欲言又止想说的那件事情是什么。她大约是想告诉他笑之的事情。
指尖一点痛,血滴顺着指尖滴入了碗中。唐宁慧在边上哄着笑之:&ldo;笑之乖,只有一点点疼,你就当被蚂蚁咬了一口,好不好?&rdo;笑之眨了眨大大的眼,不解地道:&ldo;娘,蚂蚁没咬过我。&rdo;
唐宁慧揉了揉他的头发,柔声道:&ldo;娘说错了,你就当被马蜂蛰了一下。上次你跟隔壁武哥哥一起去玩,被马蜂蛰了两口,是不是有点疼?&rdo;笑之对那几个马蜂的记忆犹新,他伸手摸着被蛰的额头处,认真的点头:&ldo;是,好疼。&rdo;连同在一旁瞧着,不知不觉微笑了出来:&ldo;我来。&rdo;
连同牵了笑之的手,来到桌边,道:&ldo;笑之是不是勇敢的孩子?如果是勇敢的孩子,在这里轻轻扎一下,绝对不会喊痛也绝不会哭鼻子的,是不是?&rdo;笑之点点头:&ldo;笑之是勇敢的孩子,不会哭鼻子。女孩子才会哭鼻子。&rdo;
连同哄道:&ldo;对了,女孩子才动不动就哭鼻子。我们男孩子是有泪不轻弹的。来,不要动,就轻轻一下。&rdo;唐宁慧眼睁睁地看着连同把针扎进了笑之的食指,然后挤出了一滴血。唐宁慧赶忙用干净的手帕包裹好笑之的手指。
连同自那滴血滴入水中后,便一眨不眨地盯着。忽然,他整个人神情大变。两滴血各自凝结成渣状,并不相溶。
唐宁慧感受到了他的视线,抬头道:&ldo;这是事实。无论你相不相信。&rdo;连同的脸色阴霾,视线牢牢的锁着她,并不说话。气氛渐渐诡异。
唐宁慧转头唤来了林妈:&ldo;林妈,你把笑之抱出去。&rdo;
林妈小碎步跑来,&ldo;哎&rdo;一声,弯身抱起了笑之,然后替两人带上门,轻轻地了退了出去。
小客厅里头的气氛依旧凝重。
唐宁慧垂了眼帘,波澜不惊地道:&ldo;曾连同,无论你相不相信。这都是事实。我早对你说过,我是笑之的娘,不会连笑之的爹是谁也不清楚的。现在,你是不是可以愿赌服输了,离开这里了?&rdo;
曾连同冷冷一笑,吐出两字:&ldo;是谁?&rdo;唐宁慧眼帘一颤。曾连同上前一步,一字一顿地道:&ldo;我问你笑之的爹是谁?&rdo;
唐宁慧嘴角扯出一抹冷笑:&ldo;这与你无关。&rdo;曾连同一把捏住她的手臂,沉声道:&ldo;按笑之的年纪,若不是我曾连同的孩子的话。那只能说明一点,你与我在一起的时候,便已不忠?&rdo;
唐宁慧脸色苍白地别着脸:&ldo;你认为怎样便是怎样吧。我与你无话可以说。曾先生,你这么大一个人物,想来必定一言九鼎,不会失信于一个弱女子。那么,就请慢走。不送了!&rdo;唐宁慧作了一个&ldo;请&rdo;的动作。
曾连同的视线一直牢牢的锁着她,半晌后,才转身离去。不片刻,屋外便响起了几辆小汽车发动之声,再然后车子行驶而出。
屋外渐渐地安静了下来,屋内亦是空气粘稠住了,一点声息也没有。
唐宁慧侧着头,一动不动地站着,似成了站成了一尊塑像。
良久,她拖着麻掉的双腿,回了自己的卧室。她从柜子深处取出了一个木盒子,缓缓打开,露出了一些首饰。她取出了一个纸卷,摊在桌上,赫然便是一纸婚书。繁复的云纹,褚黄色的底子,红梅喜鹊,喜庆吉祥。上面手书:喜今日赤绳系定,珠联璧合。卜他年白头永偕,桂馥兰馨。此证。最下边是两人的签名:连同,唐宁慧。
如今婚书犹在,可是人物全非。他早不要她和笑之了。
当年在刑訊室最艰苦地时刻,她以为他的失踪,只是怕被牵连,避风头而已。在刑讯室昏迷的时候,她喃喃地唤他的名字,可是永远是无人回应的。生笑之时,痛不欲生,她足足挨了一天一夜才产下笑之。那个时候,她一晃神,总是会不经意地喊出他的名字:&ldo;连同,连同,好疼,我好疼……&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