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年不重来风雨
“不许去。”林晓依一边翻着病历单一边往内科走去,余栀跟在她后面没有说话,她早就摸索到了跟林晓依相处的规律,虽然林晓依对自己要求很严格,余栀也从来不会跟她正面起冲突,因为余栀知道,林晓依身边只有她了。
她看着林晓依雷厉风行的样子不知道她是真的看得懂医天书般的文字还是做做样子。
“你们做家长的怎么搞的,孩子身体状况这么差现在才带过来检查。”穿着白大褂的老头头上只剩下几根黑丝,余栀靠在沙发上按着自己刚抽完血的静脉,刚走进来乍一看还以为是学校的秃头校长,余栀憋笑着都快出内伤。
林晓依站在医生面前眼睛里充满自责表达着自己的歉意,余栀从来没有见过妈妈这幅样子,她笑不出来了,心里像是被什么堵住般难受。
“你们都把贫血当小事不重视起来,等到出了大病那就晚了!”医生老头说话一激动,唾液四溅,余栀闻到了再熟悉不过的尼古丁的味道,她暗暗讽刺,这医生自己不也抽烟嘛,凭什么说我妈妈啊。
出了医院,天已经很黑了,林晓依去开车了,余栀一个人呆呆的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大袋的处方药,眼睛空洞的望着从自己身边经过的行人。
余栀把松松垮垮的围巾整理了一下这样可以更温暖一点,也不知道这个点白芷有没有走,余栀下意识的望向身后,当然是没有看到他们了。
原来白芷的生日快到了啊,她若不提,余栀一定会忘记。只不过她又迎来了一个新问题,像白芷这样什么都不缺的女孩,送她什么生日礼物合适呢?
过了几分钟后余栀打算不再去想,怎么让固执的林晓依放自己出去还是个问题呢。
余栀又想起前几个小时白晟站在妇科前面脸红的样子,情不自禁的笑出声来,路人向她投向奇怪的目光余栀也不在乎。白晟害羞的样子,也是挺可爱的嘛,去参加白芷生日,应该还能见到白晟。余栀想。
接着她摇了摇头,劝自己别再瞎想,他们是不同路的两个人啊。
空气里飘来一股熟悉的味道,余栀说不出来,但她觉得很难过。总有一些东西它无处不在的出现我们的生活里,勾起记忆深处的回忆,让你再痛一次。
痛的撕心裂肺,痛的痛彻心扉,痛的大汗淋漓。
就是这样的夜晚,余栀失去了白芷,失去了白晟,失去了爸爸,她没有家,她只能一个人去流浪。从今以后的生活,还是会想起他们,却再也找不到她们存在过的影子。
就因为这种感觉没人与她感同身受,所以才会更孤独更难过吧。
林晓依打着喇叭一下子把余栀从回忆里叫醒,她恍然的抱着一大袋的药跑下楼梯,腿站的有点麻,险些摔倒。
她跌跌撞撞钻进车子里,车内暖气打的很足,一路颠簸,余栀闷热的脸上泛起红晕,座椅上传来的温暖让她昏昏欲睡。迷迷糊糊中她听到林晓依从左边传来的声音,很轻,很淡。
“余栀,你恨我吗?”
回到许久未归的家余栀才想起来刚才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她也忘了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应该是累了,什么都没说就直接昏睡过去了吧。
“你也大了,有些事情我不说你也应该明白,”林晓依从厨房煮了一碗面端给余栀,语重心长的说,“今天的事情妈妈给你道歉,是我太冲动了,没有顾忌到你的自尊心,让你难受了,你可以原谅妈妈吗?”
“我从来不会怪你,一直都是这样。”
余栀强忍着没有哭,她把面条一口接着一口的往嘴里送,几乎没嚼就直接咽下去。
不仅仅是因为余栀真的饿了,而是林晓依做的东西太难吃了。她哪会是个喜欢烹饪的人,进厨房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以前家里的饭菜都是余慕辰包办的,别提多好吃了,而现在余栀只能想着红烧肉的味道,吃着清水的挂面。
“南藤是个好孩子,但是你们不合适,还是尽快分开为好,”林晓依像是褪去盔甲的刺猬,在余栀面前一下子柔软起来,她声音沙哑的说道,“我不想你走我的老路,余栀你看看我,我现在这幅样子多狼狈,所以,不要跟穷人在一起,没有物质的生活就像是没有基石的大厦,你希望它永垂不倒是不可能的,千万不要嫁给穷人,生活是现实的…。”
“我知道…但我没有跟他在一起…你要相信我…。”
母女两已经很久没有敞开心扉的聊天了,余栀表面漫不经心,心里却听得很认真,她以前很反感林晓依喜欢跟她说这种话题,大概是打从心底就不愿承认自己跟她其实是同一类人吧。
林晓依握住余栀的手,满脸不相信,眼神落寞的说,“但是…我也是为你好啊…余栀你明白吗?你朋友的生日想去就去吧,钱不够我再给你。”
余栀差点就要掉下的眼泪被林晓依充满铜臭味的口气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她扒完最后一口面擦了擦嘴。
就在这时屋里的门被推开了,余栀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余浩杰。她仔细的扫视了一圈房间的摆设,才发现玄关门口的鞋柜里多了几双陌生的鞋子,与一旁款式时尚的高跟鞋摆在一起格格不入。
厨房里一眼就看出添了新的厨具,桌子上落下了一只小孩子专用的黄色塑料勺子。柔软的沙发上摆满了小男生最爱的汽车玩具,跟卡通图案的毛绒毯子。
林晓依连忙低声解释道,“现在不是快过年了嘛,我看她们太可怜了就接过来跟我们一起住,等过完年再走,反正平时过节家里也冷冷清清的,这下人多也热闹。”
“你把我接回来就是给我看这个吗?”余栀觉得自己呆在这里像个无处可归的人,她笑的很假,连眼泪都掉出来了。
余栀失魂落魄的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她不敢开灯。黑暗里她摸索着爬向自己的床,她真怕天一亮,所有的东西都抓不住了,所有的人事物都面无全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