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大的讽刺啊!
看着那位妇人,他甚至都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他只觉得自己无地自容。
以及强烈的羞耻。
他为自己身为皇帝却逼民如此而感到羞耻,为这群口口声声为国为民的大臣们而感到羞耻,更为朝廷辜负了百姓的信任而感到羞耻!
他实在无法控制自己的愤怒与羞耻之心,因而才在文德殿发了那么大一顿脾气。
阮清茴听完,心情不免也变得十分沉重。她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这件事太大了,根本不是安慰两句就可以解决的。
她感同身受,她太理解了,所以她没有办法去安慰他。
直至上床歇息,两人都未再说过一句话。她能给他的,只有五指无声地相握。
翌日。
朝堂上氛围格外沉闷,百官齐齐垂头一言不发。沈砚坐在高高的龙椅上,视线一一扫过在场各位官员。
“昨日之事,卿们都有见证,就不用朕再复述一遍了。大理寺昨日彻夜调查此事,原本派去核实的人还需两日才能回来,不过”
他冷笑了声,“没想到毕枢密怕连累自家儿子,主动坦白自己的罪过求朕从轻处理。而他所坦白的事情中,除了买官卖官,杀人灭口之外,还有买卖妇女,贪渎赈灾银两等滔天罪过!”
说罢,身旁的周全安随之高声道:“带上来——”
两名侍卫将一紫衣中年男子押了上来,跪伏在百官中间。他便是这场冤情的罪魁祸首,当朝一品大员枢密使毕斯。
“本案罪证确凿,核实不过是走个流程,想必毕枢密也知晓自己大事去矣,故而选择主动坦白请求朕不连坐。毕斯,朕想问问你,你当初做这些事之前,可有为你的儿子想过?”
“臣”伏在地上的毕斯吞咽了一口,颤抖着声音道:“臣走到今日,早已失了初心,被金钱权利蒙蔽了双眼,臣有愧!请陛下降罪!饶恕臣的家人!”
沈砚沉默了片刻,缓缓站起身,走下台阶来到百官面前,锐利的目光在这群人身上扫视一圈。
“朕知道,水至清则无鱼。”
“所以你们其中有受贿的、有利用手中权柄行便利之事的、有结为朋党排除异己的,只要不是伤及国之大体、只要不是太过分、只要不是涉及人命,朕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人永远不能用单纯的善恶来区分,哪怕你们私下做了这些事,可后世按照你们的功绩依然会称你们为好官,那你们呢?”
他拍了拍自己的左胸口,问道:“你们还记得自己当初考取功名,入朝为官是为了什么吗?”
全场鸦雀无声。
只有人将头垂得更低了些。
“昨日,朕见那妇人站在朝堂上,甚感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