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是安良自己缓慢地抬起了头,他的声音沙哑,一开口就是破碎不堪的哽咽:“我妈呢?”
秦淮见他抬头,几乎是不易察觉地松了一口气:“你…阿姨应该是昨天知道的消息,现在应该是在处理后续的各种事情…你想去看一看她吗?”
安良点了点头,站起身的时候擦了一把自己的眼睛:“我应该去看看她的…再怎么说,我也是她的儿子…秦淮,对不起啊…”
秦淮完全没料到安良会在这种时候对自己说这一句对不起,他还维持着那个半搂着安良的姿势没有动:“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
他几乎要自嘲地笑出来了,他也不知道自己金贵到了什么地步,还能让安良在这种时候还想着他,还要担心涉及到自己的父母会让秦淮想起从前的事。
安良竟然在这个时候,还想着秦淮的情绪。
秦淮看着面前的人,眼泪突然就涌了出来。他伸手想要摸一摸眼前的人,却发现自己颤抖得连手都抬不起来。
他不知道要怎么去照顾和爱面前的这个人了。
安良在秦淮家里转了几圈,什么东西也没拿,只拿着那一件风衣就要出门。他刚走了几步了就被秦淮拉了回来,秦淮握住了他的手没有松开:“我陪你过去吧。”
安良的目光没有焦点,像是落在半空中的星尘,从中可以窥见细碎的,微弱的光芒:“你不用陪我去,我自己去吧。”
今天有点短小……因为我在成都玩得太开心了我!我爱成都!!!下次补上,谢谢大家!
第83章月光
秦淮对于他这一句话的反应几乎是超乎安良意料的激烈,他抓着安良的小臂没有松开,一字一句地问面前的人:“为什么不用我陪你去?我想陪你去。”
安良觉得自己的思维正在迟钝地转弯,像是笨重的一节老式火车:“我是回家看我妈…你跟着去,难道心里不会觉得不舒服吗?”
不知道是不是安良的错觉,秦淮听完这句话后却不易察觉地松了一口气,紧绷着的声音一点点放松了下来,是惯常的温和而又体贴的语气:“我没关系。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想着我了,我陪你回家吧。”
他摸了摸安良的侧脸,摸到了冰凉的一片皮肤:“你这个样子也不能开车,我送你回去之后在楼下等你好不好?”
他不敢让安良离开自己的视线。现在的安良像是个没有灵魂和知觉的木偶,喜怒哀乐都被巨大的还没有回过神来的震惊掩盖成了七零八落的一片荒原,让人摸不清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又或许错,此刻的安良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想不到。
安良几乎是在依循自己的本能,他的认知能力退化到了无知无觉的地步,点头的时候连秦淮在说什么都没听清:“那好。”
秦淮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从玄关柜上取了车钥匙,开门带着安良准备走。一直到上车,他都没有敢松开安良的胳膊哪怕一瞬间。
他第一次觉得,安良像是一只风筝,只要他一松手,就再也无法触碰到这只风筝了。
秦淮不敢松手。老天爷也好,命运也好,大概是真的很不喜欢他们两个人。人世间的苦自己咽下去了还不够,总还要让爱人也尝一尝这些苦不堪言的滋味。
陈奇一个以巧舌如簧舌灿莲花闻名于长辈之间的人,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不知所措张口结舌。他抓着安老太太的一只手,千万句安慰的话熙熙攘攘一哄而上地到了嘴边却又立刻作鸟兽散,他竟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这不是什么小事,甚至安良的生日会相比较而言都还在可解决的范畴之内。这是切切实实有关生死阴阳两隔的大事,他说什么都不可能缓解眼下的气氛。
与此同时,陈奇还感受到了一种深切的不真实:人的生命怎么就那么脆弱呢?
与安良这种久在医院的人不同,在陈奇人生的前二十八年里见过的死亡屈指可数,还都是老年人顺其自然的生老病死。可是今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先是秦淮自杀未遂,再是刘翰,再是安志平,这些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排着队地将生死这个议题拍到他们脸上,时刻提醒着陈奇,人的这一生能有多短暂。
安老太太没有哭出声,眼泪却也没有停过,她的眼睛像是两口年久失修的古旧的水井,倒映出来的全是绝望和不知所措,还有浓烈的无法掩饰的悲伤。
“我一早就告诉他让他收敛…告诉他我们都要退休了,弄弄花草摄影也就安心了…可是你安叔叔他不干,他总是说…”安老太太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我们良良一个男娃儿在外面,以后用钱的地方多…总得给他留点什么下来…留来留去,怎么就连条命都没留住呢?”
她带着哭腔的最后一句话像是突然之间有了实质,对着陈奇和周文也的面门势不可挡地扑面而来。
是啊,留来留去,怎么就连条命都没留住呢?
这个问题陈奇不仅想问安志平,他也想问刘翰,他还想问许多人。一生碌碌,蝇营狗苟,在灰烬和碎金中扒出一条活路,怎么到头来就尘归尘土归土得这么迅速而突然呢?
“你说良良前几天住的院,他是因为啥子住的院?”安老太太似乎是突然才想起来这件事的,她抓着陈奇的手不肯松开:“是不是…是不是那个人…他把良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