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抗焦虑剂?&rdo;白起读完药品说明后皱了眉,&ldo;你吃这个干什么?&rdo;
你觉得没了隐瞒的必要:&ldo;治神经衰弱的。&rdo;
&ldo;神经衰弱?&rdo;白起脸黑了,&ldo;什么时候开始的?&rdo;
&ldo;四年前,刚怀上呦呦的时候。&rdo;
话刚出口你就后悔了。白起震惊地凝视着你,眼底是深深的痛苦和愧疚。哀伤,绝望,后悔,各种各样的情绪杂糅在一起,令你的心狠狠一颤。相识十年,你从未在他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ldo;你病了四年,我居然一直没有发现。&rdo;
&ldo;我一直在服药,已经有好转了,&rdo;你几乎不忍心看他的眼神,&ldo;我一直故意瞒着你。&rdo;
&ldo;可我是警察,更是你的……前夫,&rdo;他苦笑,&ldo;整整四年,我竟然一无所知。我们离婚这么久了,但我到今天才明白,这些年你究竟有多痛苦。&rdo;
你痛苦吗?你也有些茫然。回顾你这段失败的婚姻时,你首先想起的竟不是那些独自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的煎熬时光。你们曾有过的那些欢愉,即便被如梭岁月淹没,仍在记忆的长河里熠熠闪光,美到令你每次忆及,都能不知不觉绽出如斯微笑。
你转移开话题:&ldo;进了重症监护室的那个警察,是谁?&rdo;
白起垂下眼,遮住眸中的阴霾。
&ldo;是小郑,你从前也认识的。&rdo;
你想起来了。那是个乐天派的年轻人,眉梢眼角都洋溢着阳光。每回你去警局给白起送饭,他总是笔挺立正笑嘻嘻地喊嫂子喊得最为响亮。
&ldo;他……伤势怎么样?&rdo;
&ldo;器官已经有了衰竭的征兆,医生说恐怕过不了今晚,&rdo;白起坐在你床边,将脸深深埋在手掌里,&ldo;你刚才见到的门口那个女孩,是他的未婚妻。&rdo;
&ldo;白起,&rdo;你轻轻地说,&ldo;在我梦里,倒在那里的人是你。&rdo;
他抬头看你,深邃的双眼中带着悲伤与诧异。
&ldo;所以你今晚才会出现在医院里?可是你的evol不是……&rdo;
&ldo;只是凑巧的噩梦罢了。我问了许墨,他说,我的evol的确已经完全消除了,&rdo;你靠着柔软的枕头,静静地注视着他的双眼,&ldo;我想说的是,与你结婚的每一天,我几乎都是这样的心情。我患得患失,害怕眼前的美好会突然溜走,害怕你也会成为一具无知无觉的躯体。白起,和你在一起真的很苦,&rdo;你诚实地说,不意外地看到他的眼眸又暗了一分,&ldo;但即便知道我们的结局,五年前的除夕夜,我也一样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你。这是我最初的选择,即便到现在我也从未后悔过。&rdo;
&ldo;但我后悔了,&rdo;白起嗓音沙哑,&ldo;我以为信仰和你,我都能好好守护。没想到最后伤你最深的人反而是我。&rdo;
&ldo;你没有错,&rdo;你叹气,&ldo;要是能放弃信仰与责任,你也就不是我爱的那个白起了。你信或不信,跟你结婚的确是我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决定。白起,我爱你,即便已经离婚,我还是爱着你,这并不矛盾。我们婚姻的失败,也只是因为我以为自己已经有能力和勇气与你组建一个家,后来我才发现是我高估了自己,仅此而已。&rdo;
白起眼神涩然,正想说话,口袋中传来手机振铃。你心口一紧,看着白起慢慢地伸手取出手机,摁下了通话键。
&ldo;……好,我知道了。&rdo;
他没有按免提,但电话另一头撕心裂肺的痛哭,即便透过听筒传出,你也能听得很清楚。哭声宛如一把尖锐的匕首,在你心上剜下鲜血淋漓的一刀。
他摁掉通话,仍然缓慢地把手机放回口袋,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你没有说话,双手撑着身体前倾,轻轻地抱住了白起,他坚实的身躯微微颤抖,紧紧攥拳,骨节苍白。
&ldo;小郑刚才走了。&rdo;
他话中带着哽咽,你心里狠狠一疼,突然涌起冲动,伸出手将白起的头靠在你怀里。这一刻,你只想紧紧抱住这个孤独的男人,尽你所能地给他自己身上的温暖和力量。白起滚烫的眼泪很快濡湿了你的前襟,在你胸口留下一片冰凉。
你无法想象对于那个素不相识的女孩来说,这是个怎样的夜晚,但她的痛你似乎能够完全地感同身受。那个躯体已经冰冷的男孩或许也曾对她许下会一同守护她和信仰的诺言,现实却给了他们最残忍的一击。你与她爱着同样的男人,你患得患失,无疾而终,而她生离死别,刻骨铭心。
但她比你勇敢得多。明知前方的光明和灼热可能会让自己万劫不复,亦慨然往矣,爱一天,是一天。
痛也,幸也。
这个认知让你心下一热。你轻轻捧起怀中男人的面颊,吻上他的眼。这是一个不带任何□□的吻,你的唇瓣在他的眼睑和长睫上流连,想要吮去他眼底所有的悲伤和晦涩,带走他所有的隐忍和苦痛。白起紧紧地闭着眼,咸涩的泪水不断涌出。他缓缓地将双手环住你的腰,埋在你的怀中,终于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呜咽。你的面颊靠着他柔软的发,脸上也已经冰凉一片。
寒冷的夜里,你们二人就像受伤的小兽,彼此舔舐伤口,从对方身上贪婪地汲取温暖和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