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念电转,已想好七八种应对之法,但真正转过身去时,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那个人竟是赤果着的。
长长的乌发如黑夜弥漫,在水中漂浮荡漾,有几缕调皮地缠绕在他优雅地锁骨上,缠绕他修长的身躯,莹润白皙的肌肤在水波映衬下竟像是要发出光来,整个人就犹如美玉塑成,似是不染凡尘的仙,已久不食人间烟火。
然后玉罗刹就说了一句他日后每每想起来都恨不得自己没说的话:&ldo;你怎么没穿衣服?&rdo;
白轩绝在这地方洗澡,已经有一段时日了。自幼时发现这儿以来,他就已经把这里划归为自己的领地,所有在这池子里的东西,都是他的所有物。
‐‐是所有物还是闯入者,全凭他来判断。
血染的衣裳已瞧不起原本的颜色,一片鲜红艳丽如同黄泉的曼珠沙华,凄美的传说和这人妖魅的容貌相合,那倔强又戒备的神情让白轩绝想到寨子里养着的几只红蝎子。
极毒,也极美。
男人总喜欢征服既毒又美的东西,越是身居高位越是如此,宠物都需要尖利的爪子,但却无论如何挣扎都伤不了主人。豹子、老虎、食人花一样的女子……这些东西,历代将军或是君王似乎都会或多或少豢养一些,而白轩绝最喜欢的,是蝎子。
他乌黑的眼瞳中笑意满满,陡然起了几分逗弄的心思,回道:&ldo;莫非你洗澡的时候,还会穿衣服不成?&rdo;
玉罗刹说完之后就已后悔了,但他本是高傲惯了的人,又怎能忍受别人的调笑?但他现在已是强弩之末,一运真气,身上大大小小伤似乎全都开始叫嚣疼痛,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白轩绝并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等到红衣人失去了意识沉入水底,他才慢悠悠地挪过去把人抱出来,拽着根自上垂下来的绳子上去,将人随意放平了。
晴空一望无垠,白云悠悠千载,白轩绝坐在一旁细细抚过红衣人的眉眼,脱去了他的衣物查看他身上的伤势,确认这人还有活下来的可能,才终于俯身,贴合在了已失去意识的人的唇上。
有规律的吸气呼气,白轩绝一只手按压着另一人的胸膛,接触到那光滑的肌肤,只觉心情大好。
玉罗刹眨了眨酸涩的眼睛,醒来的时候,周身一股清凉之意,伤势都已被处理过了,上好的膏药让他产生种伤势尽复的错觉,而依照常理,这样去鬼门关转了一圈的重伤要好起来少说也得十天半月。
他靠在一个人怀里。
一颗红艳艳的果子递到唇边,核已被体贴地剔除,玉罗刹也不逞强,张口把那果子吃了下去。今时今日,他仅仅是自己而不是教主,身上也没有什么令人觊觎的东西,倒是难得的放松。
自创立神教以来,多久没有这样的日子了?
之前的血衣已不知所踪,玉罗刹身上披着件青色的轻纱,和如今怀抱着他的人衣衫同色,两人距离太近,远远瞧去就似一朵青云,轻轻飘荡在人间。
萍水相逢,为何相救?
玉罗刹不是个会相信话本故事的人,那些义薄云天的大侠离他太远,何况这人若是精通医理,给他换衣服的时候就会发现他身上带的药物都太狠毒,跟正道是不沾边的。
他本以打定主意不说话,但当第二十个果子下肚的时候,玉罗刹终于忍不住道:&ldo;吃不下了……&rdo;
白轩绝伸手撩起玉罗刹衣衫下摆,在他阻止之前将手掌贴在了他的小腹上,严肃道:&ldo;嗯,好像的确饱了。&rdo;
玉罗刹惊怒难言:&ldo;你!&rdo;
忍俊不禁的笑声轻轻响起,青衣人见好就收,示意他去瞧身旁叶片上的果子,道:&ldo;我还在猜你要多久才会说话呢。&rdo;
耍他很有意思么?玉罗刹气闷地扭头,总觉得在这人面前,自己显得太弱势了些,这种感觉让长期身处高位的他分外不自在。
白轩绝饶有兴致道:&ldo;小蝎子,这地方偏僻地很,你是怎么掉下来的?&rdo;
玉罗刹对这个称呼没有任何反应,也不说话。
搂着他的人兴致勃勃地继续猜测:&ldo;兄弟反目?父子相残?偷腥被妻子发现?……&rdo;
眼看着这人越猜越离谱,玉罗刹终于忍不住打断道:&ldo;属下夺位。&rdo;
白轩绝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ldo;怎么这么普通,一点都不刺激。&rdo;
玉罗刹:&ldo;……&rdo;
一双手捧起他的脸,两人的脸庞几乎贴合在一处,精致的五官近看更是令人心神动摇,白轩绝柔声道:&ldo;被下属背叛还有时间摔落悬崖,跟这张脸也有关系吧?&rdo;
玉罗刹闭了闭眼,沉默。一个人的容貌,本不是可以选择的。
白轩绝轻轻道:&ldo;我传你一门掩盖面目的功夫怎么样?&rdo;不知何处而来的雾气似慢实快地升腾而起,拢住他手足面目,他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而嘶哑,带上些金属的质感,犹如十八层地狱下的森森鬼魅,让人不寒而栗。
玉罗刹运足目力朝雾中看去,即便离得这般近,也瞧不起他的五官。
他冷声道:&ldo;你有什么目的?&rdo;江湖中人,若非师徒家人或是感情极好的朋友,少有会传人上乘功夫的,尤其是这种独门武功。
雾气散去,现出那张精致的脸,白轩绝微微而笑,慈悲而怜悯,如同西天的菩萨般神圣,话语间却是毫不掩饰的轻佻,摩挲着怀中人的下巴轻轻道:&ldo;我看上你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