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陆锦森偏了偏头,说:“我好像听到铃铛声了。”
江海潮懒洋洋地抬头看了陆锦森一眼,问:“哪儿来的铃铛声?你该不会幻听了吧?”
陆锦森皱眉顿了两秒,忽然摘了渔夫帽放到椅子上,站起身往船舱里走去。
谢之棠晕船反应很大,吃了药也不顶用。刚开始还能勉强抱着大衣皱眉忍耐,后来就忍不住胃里翻滚冲进卫生间里趴在马桶上干呕。
谢之棠早餐吃得不多,早就吐了个干净,后来就只能吐出些酸水,可还是一阵阵不停地反胃。
这样的情况下谢之棠自然没有心思再去控制手腕上的铃铛,于是琉璃铃铛伴随着谢之棠的动作响了起来。
谢之棠刚吐完一波,趴在洗手台上用温水漱了口,又用手捧着水洗了个脸,这才坐到了马桶盖上缓着。
谢之棠刚开始治疗吃药的时候,反应也是这样大。
吃什么吐什么,头晕胃疼,哪哪都不舒服。
该适应的适应,该换药的换药。小谢之棠不过十四五岁,自己吐得死去活来之后,还陪父亲一起安慰见谢之棠难过而落泪的谢母。
谢之棠一直表现出来了很强的求生欲,即便再难的困难也没能使他屈服。
谢母所说,谢之棠的自杀没有征兆也不是谎言。
谢之棠不肯说自己自杀的原因,心理医生只好推测是病情加重了的缘故,后来得知谢之棠有感知综合状态,便又认为谢之棠是因为出现了幻觉而想要自杀。
但都不对。
船上的随行医生和护工在听见卫生间里没有动静后,便敲着门问道:“谢先生?你还好吗?”
谢之棠听见了她们略带着担忧的问题,但谢之棠不想说话,不想回答。
他只是坐着发起了呆。
谢之棠发呆,并不是想了什么,而是什么都没想。将大脑完全放空,像是所有神经节同时断链。
也许过了一瞬间,也许过了很久,谢之棠倏地惊醒,因为他听见陆锦森说:“谢之棠,开门。”
谢之棠缓慢地眨了眨眼,神经节又重新续上,他的灵魂像是从宇宙中回到躯壳里,生疏地抬起沉重而僵硬的胳膊微微前倾打开了卫生间的门后又重新跌坐回马桶盖上。
陆锦森看见谢之棠时,谢之棠一副哭了很久的样子,从眼眶到鼻尖再到嘴唇,无一不红。
但他像是不知道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了,神情近乎麻木地望着陆锦森。
陆锦森皱眉看着谢之棠,却没有像之前那样小心地帮谢之棠擦去眼泪,而是朝护工伸手。
护工立刻就明白陆锦森的意思,跑去外厅拿了纸巾过来塞到陆锦森手里,再由陆锦森递给谢之棠。
谢之棠愣愣地拉着陆锦森的手,却没有接过纸巾,而是拉着陆锦森的手把脸埋进了陆锦森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