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媳妇说,段汁桃刚进门,没坐多久,脸色难看的不得了,就领着姑爷,上家具市场买新家具去了。
老段越想越不是滋味,闺女这是上赶着打他的脸啊?
房子是他让老大两口子住进来的,段汁桃嫌弃这房子里被用过的家具,嫌弃得跟什么似的,居然一刻也等不了,直接上家具市场要买新家具。
晚上八点多,周围几户人家都快熄灯睡觉了,就属他们的院子,还特别热闹。搬运工进进出出地拉着木材,哐哐哐地在屋里组装。
老段心里窝火极了。鳖日的闺女,这是彻底被女婿这不是人的东西,给带的心眼歪透了。
单琮容就是这么教他的媳妇儿,对待她的娘家人的吗?
老段恨死了女婿单琮容,每回打电话来,光听着闺女报喜不报忧:姑爷这回项目分成多少,拿了什么奖奖金有多少,一笔笔数字,听得老段心里都快馋死了。可这些近在眼前的富贵,好像又和他没半毛钱关系,不仅他没享受到,就连他的儿子和儿媳妇们,都没沾到富贵的一丝边角。
搬运的工人,才刚撤出院子,老段就开始撒火,指着段汁桃骂:“你明天要是敢让你哥你嫂子搬出去,段汁桃,我这个爹,你也就别认!”
段母奋力甩了甩手上的肥皂泡,直起身子,站起来与老段对视,护着段汁桃:“你这老头,在里面瞎掺和什么?段志强都四十了,你还想害他到什么时候?你别忘了,你脚下踩着的这块地,那房产证上,写的是姑爷的名字。你不让老大把这几年的房租钱掏出来给姑爷,还在这继续煽风点火地作孽!满天下,人人有你这样的爹,人人都是个大糊涂蛋儿!”
老段这几年是越来越拿不住老伴的脾气了,自从她割了肠息肉之后,身上不仅多了一道手术疤,脾气和情绪也多了很多。
老段不和她吵,他要和段汁桃吵。老伴吵坏了身体,还得他来照顾,苦的还是他自己。
“段汁桃,你丧良心!这么多年,你在北京,在香港,想过你两个哥哥没有?同一个爹妈生的,没道理你过得这么好,却眼睁睁地看着兄弟受罪。你良心过得去吗你?你老子我还没死,你和姓单的,就这么苛待你两个兄弟。早知道你是这种蠢驴蛋子,当初我就不该生下你!就算生下你,也该把你一出生就摁进粪坑里溺死!”
不孝不悌的东西,挣再多的钱,她都没那命花!
段汁桃不知道自己和亲爹,到底结下了什么不解的世仇,她爹竟要如此咒她?难道逢年过节,不是她一笔笔地往家里汇款?这钱,难道不是单琮容点灯熬油熬了二十年,才挣下的家业?
她爹现在在说什么?他说……他不该生下她,就算生下她,她也只配去粪坑?
凭什么呀!天底下竟有如此不讲道理的爹,明目张胆地向闺女伸手要钱,转头就塞进儿子的兜里。
段汁桃哭得狠了,却也心死绝了,冷冷笑道:“爹,你说这些话,是不是从来没想过,你姑爷当面听见,他该怎么瞧我?他今天就在这屋里,不是在外头,你说的这些话,把我说的畜生不如,单琮容不仅不会觉得我可耻,相反,他只会觉得我可怜。可怜我,有你这么个是非不分,孰是孰非都辨不明的爹!”
段汁桃抬腕把眼眶里的眼泪一擦,眼里透着狠劲儿,决断地说:“段志强跟何秀琴,明天上午,必须搬走!他们就是睡大马路,也跟我没半毛钱关系,我这屋子我做主!”
段扬倚在门框边上,瑟瑟发抖,弱弱出声:“小姑……我也走吗?”
二哥好不容易出去参加夏令营,家里的电脑再也没人和他抢,这段时间他玩的可嗨了。搬出去,还能玩上电脑吗?爹妈为什么要这么讨厌,干那些破事儿,惹小姑不高兴啊?
小孩的世界,永远憎恶分明,非黑即白。段扬从小是由奶奶带大的,他像奶奶一样,喜欢着小姑。或许是奶奶在爷爷面前,经常吐槽他父母,段扬真是从心底里觉得,自己的父母可能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又有什么法子呢?他倒是想托生在小姑的肚子里,成为小姑的孩子。像表哥那样,想买电脑就买电脑,想买公路赛车,就买公路赛车。可惜他的爹妈,一点儿不给力,别说这些了,就连他上学的学费和补课费,他爹妈都没给过。
他曾经暗暗拿单星回和自己的大哥比过,事实就是那么残酷,他在心里,其实由衷地希望,二哥,才是自己的亲哥。
段汁桃挥手让他进去,“段扬,你去睡你二哥那屋。他夏令营回来,你接着跟他挤一张床。”
段扬心想:我这是被小姑留下了?
段扬瞄了一眼,还在客厅沙发上装蒜的爹妈,一时不知作何感慨。
要和他们打个招呼,他先进去睡觉了吗?
段志强瞪了这死小子一眼,让他快滚。
何秀琴说:“你先去睡吧,别再玩电脑了,伤眼睛。”
段扬很少在母亲脸上,见到这样和蔼又怪异的表情。可能因为前头生了大哥,他是她的第二个孩子,她便不怎么稀罕,所以从小,母亲就把他丢给奶奶带。
很奇怪吧,明明就在同一个屋檐下住,但段扬还是明确无误地感知到,自己是不被母亲亲近和喜欢的那个孩子。
很多时候,他都觉得,小姑比他亲妈,还疼他,小姑可乐意给他笑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