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女子道:&ot;如此深夜,如此荒野的夜行人,如此隐私,便非善类……&ot;语声未了,已有一阵单调而沉重的马蹄声缓缓而来,展梦白心里不觉大是钦服,这奇异的子不但武功惊人,耳目更是超人一等。
只听那蹄声缓缓自远而近,接着,竟似有一个女子幽幽叹息了一声,蹄声更近便可听她轻轻在说:&ot;难道又要天亮了么?唉……我真舍不得离开你,为什么夜总是这么短呢?&ot;展梦白双眉微皱,心念一转:&ot;原来是情人们的幽会!&ot;另听一个低沉的男子声音带笑道:&ot;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何况你我虽非夜夜相会,却也不只一年一度呀!&ot;&ot;要是一年一度,我真要愁死了!&ot;这女子的声音,充满了柔情与娇腻:&ot;你不知道,我和他在一起是什么滋味,人家虽然将我们称为&ot;金玉双侠&ot;,可是……唉,又有谁知道我对她是多么厌恶!&ot;展梦白心头一凛:&ot;这女子居然是&ot;玉观音&ot;陈倩如!&ot;他忍不住要探出头,看一看这男子是谁,只听她忽又接口道:&ot;我彷佛听你说过,只要有四万两银子,就可以买一对&ot;情人箭&ot;,唉……我现在真需要一对&ot;情人箭&ot;,然后……&ot;她缓缓顿住语声,展梦白一颗心却已几乎跳出腔外。
他屏息静气,凝神而听,只听那男子道:&ot;我虽知道&ot;情人箭&ot;可买,但却不知道如何去买,只是……&ot;他忽然咯咯一笑,接道:&ot;但你若要&ot;情人箭&ot;,我倒可以送你一对!&ot;展梦白心神皆颤,只觉握住他的那一只冰冷的手掌,也起了一阵阵轻微的颤抖,陈倩如似也惊呼了一声,道:&ot;你有情人箭?&ot;那男子道:&ot;自然!&ot;
陈倩如娇声道:&ot;你有&ot;情人箭&ot;,就快些给我一对嘛,我一定……&ot;她语声更是甜得起腻。
那男子轻笑道:&ot;一定怎么?&ot;
陈倩如吃吃笑道:&ot;下次晚上,我一定什么都听你的……&ot;接下去语声含糊,夹杂着一阵足以荡人情潮的腻笑。
这两人此刻早已走近坟头,而且已将走过,展梦白只觉心头怒火上涌,他若非要等待下文,只恨不得一掌将这一双男女劈下马来。
&ot;快说嘛,快说嘛……你的&ot;情人箭&ot;,究竟是从那里来的,我多让你……你,你还不告诉我?&ot;这仍然是陈倩如撒娇的腻语,但接着便是那男子低沉的声音——
黝黯的夜色中,只见一匹黑马,转出坟头,彷佛甚是华丽的马鞍上,却有男女两人合乘,&ot;玉观音&ot;陈倩如斜倚在一个身披风氅的男子怀里,娇喘依依,仰面而视,但由展梦白这方向望去,却再地无法看到这男女的面容。
另听他极为得意地轻轻一笑,手抚陈倩如的肩头,缓缓道:&ot;你间我这一对情人箭是那里来的么?告诉你,这就是方才那展老头子肩上拔下来的,秦瘦翁随手放在床边的木几上,我就随手拿了过来,那时人人俱都十分激动,谁也没有注意到我。&ot;展梦白暗中失望地长叹一声,陈倩如也正在此时发出失望的叹息:&ot;只有这两只&ot;情人箭&ot;有什么用?&ot;她失望地低叹道:&ot;我们既不知道发射它的方法,也不知道那其中有什么神秘之处。&ot;&ot;对付别人自然无用。&ot;那男子含笑道:&ot;但用来对付你的老公,却是有用极了,只要等到他熟睡的时候,将这两&ot;情人箭&ot;在心上轻轻一插——哈哈,普天之下,又有谁会知道……&ot;夜露风寒,那白发家人忽然轻咳一声,身披风氅的男子语声突顿,展梦白手掌一紧,只道他必要转身查看。
那知他头也不回,以袖蒙面,突地掠下马鞍,风氅一振,急掠而去,一瞬间便没入无边的黑暗里。
陈倩如亦不假思索地反手一掌,击上马股,健马一声轻嘶,放足狂奔而去。
展梦白&ot;咳&ot;地一声,长声而起。
黑袍女子道:&ot;你要做什么?&ot;
展梦白厉声道:&ot;奸夫淫妇,竟要谋害亲夫,此事天理难容……&ot;黑袍女子道:&ot;是以你路见不平,便要拔刀相助了!&ot;展梦白道:&ot;正是。&ot;
黑袍女子&ot;嗤&ot;地一声冷笑,道:&ot;你自己的事还顾不周全,此刻还有闲情去管别人的事?&ot;展梦白征了一怔,沉声道:&ot;那&ot;金面天王&ot;李冠英虽非善类,但却也不是十恶不赦之人,我怎能袖手看他死在这一对奸夫淫妇手里。&ot;黑袍女子缓缓道:&ot;这两人自知隐私露,那里还敢害人,甚至有别人要去害那姓李的,他两人都要拼命保护,避免别人把这笔帐算在他们身上。&ot;她语声虽缓慢,但语气间却突地激动了起来,清澈的目光中,也聚满了深深的怨毒之意。
一时之间,展梦白只觉这奇异的女子,行事当真令人不可思议,亦不知她是正是邪?是善是恶?
他只觉她与自己之间,竟总像是有着一种极为奇妙的联系,而地的言语之中,更总有着一种令人不可置辨的魔力。
黑暗终是比黎明短暂,旭日东升,杭州城外,一个苍衣竺帽的渔翁,推着一辆独轮手车,缓步而行。
他竺帽戴的甚低,虽是满天春阳,但他那清瞿的面容,看来却仍是十分阴沉,嘴角暗黑的皱纹中,更似隐藏着许多沧桑往事。
他目光散漫地四下投视着,世上竟彷佛没有一件事能引起这老人的兴趣,他是根本不知红尘的可爱,抑或是对红尘早已厌倦了呢?
然而,依依走在他身侧的一个青衣少女,眸子却是多采而明亮的,她青布的裤脚,高高挽起,露出半截莹白的小腿,逗人遐思。
春天的阳光下,她只觉满身都是活力,这与她身侧的老人,恰好形成了一个极为强烈的对比。
她脚步也是飞扬的,走着走着,她忽然停下脚步,侧首道:
她脚步也是飞扬的,走着走着,她忽然停下脚步,侧首道:&ot;爹爹,于也快卖完了,我们到那里去?&ot;她爹爹头也不回,缓缓道:&ot;回家。&ot;
青衣少女摄孺着:&ot;我……我以为爹爹会到展公子家去看看的,昨天夜里爹爹既然说展公子家里必定有人受了伤,所以才会对那姓秦的老头子忍气吞声,那么我们正该送两尾鲜鱼去,鲜鱼不是对受伤的人最好吗?&ot;她语声娇嫩,虽是吴人,却作京语,&ot;吴人京语美如莺&ot;,她的人,却比它的语声更美。
老渔翁默然半晌,忽然沉声道:&ot;杜鹃,爹爹说的话,你难道已忘记了么?不许多管别人的闲事,展公子只是我们的一个好主顾而已,知道么?&ot;青衣少女杜鹃委曲地垂下了头,轻轻道:&ot;知道了!&ot;老渔翁长叹一声,道:&ot;知道就好。&ot;他抬起了头,谜起眼睛,从竺帽边缘,仰视着东方的朝阳,喃喃道:&ot;好天气,好天气,可是应该丰收的好天气。&ot;垂下头去,轻咳雨声&ot;鹃儿,你要是累了,就坐列车上,让爹爹推着你走,爹爹虽然老了,却还推得动你。&ot;他两臂一阵轻颤,身体里似乎压制着一股呼之欲出的生命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