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斯提城堡,他从四层的旋转楼梯一层一层向下游荡。他的脚步很轻,似乎是可以躲避着什么东西,同时又漂浮在地面之上,如同一只无家可归的幽灵。他的黑色头发披散在肩上,随着轻巧的步伐左右微微摇晃。
&ldo;悲哀啊,悲哀啊,悲哀啊……&rdo;他嘴里反反复复无知觉似的反复念着这三个字,一声声轻叹好像未得善终的游魂。三层。
他的耳朵捕捉到曼妙的乐音,像是在蛊惑着他期盼他的前行:&ldo;华丽的殿堂下败絮尽显,你找不到纯净的依靠。那美丽的纯洁的都是该死的,而奸诈的肮脏的却得以幸存。世界即是一个谎言,是一个注定叫你挣扎其中无法脱逃的巨大的噩梦,你看见过的,克里斯,你所憎恨的……却必须臣服的,牵动你偶丝的恩主。&rdo;
&ldo;谁?&rdo;克里斯托夫&iddot;安吉喃喃问道,却低下声音嘟囔一声&ldo;管他呢&rdo;,然后继续向前飘去。二层。
有人在说话,又像是在唱歌,那是一种介于咏叹调和悠扬琴音之间的诗一般的语言,可惜唱词却是深夜最冷最深的腐败的童话。他随着那诡异的声音跌入二层空荡荡的走廊,向前走、向前走,他看见一副空荡荡的银色盔甲。他困惑地看看自己的所处之地,转身往回走。他没有理由大半夜的在这里巡逻。这里是洛斯提,他没有这个义务,而明天还有堆成山的可恶的事务要忙,他最好早些回去休息……
克里斯托夫&iddot;安吉一下子顿住脚步,嘴巴张得大大的:
他看见一个岔路口。
第29章第二十九章糖果屋茶会
第二天,艾弗利起了个大早,只感觉心情真舒畅、阳光真好。她眯起眼睛像一只晒太阳打盹儿的猫一样对弗洛里安说早安,然后冲着那条符合规范的长裙皱眉头,最终还是换上了自己的过膝短裙。
她看那荒原上也镀上了金色的光,就想去那里摘下野花送给阿格尼斯。既然这出戏演完才能走,那么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好好爱惜那个姑娘也没什么不好。只是,不可以再进一步了:她已经没有更进一步的资格了。
她在房间里蜷缩着狼吞虎咽地吃下早餐的黄油吐司,然后拉着弗洛里安就要往外走。突然,她听见有人在敲窗子,跑过去一看,和那天一样,是温和的金发精灵。
&ldo;早安。&rdo;精灵从窗子翻进来,笑意盈盈地说。
&ldo;你又想到什么好地方啦?上次是月城,今天咱们再一起去一次?&rdo;艾弗利问道。一瞬间她想把昨天的大冒险全一股脑儿对科林讲出来,可是想到莉娅的嘱托,于是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上了嘴巴。
&ldo;这样是可以啦。&rdo;精灵转转眼珠,又开始卖关子,拖着长音不说话,见艾弗利就是不想配合他搭话,于是好脾气地自问自答起来,&ldo;我想今天去拜访一个老朋友,你们要不要一起来?&rdo;
再一次行走在荒原上,昨天的零星雨水还粘在草叶上,清风吹来一抹清新的淡香。三个人也不着急,悠悠闲闲地行走,科林就趁这时间讲起他的老朋友:
&ldo;他叫伊莱,是游吟诗人,住在那片林子深处‐‐新搬过来的。他经常到处跑,收集各王国的鬼故事,根据这些怪事写诗。喏,我觉得你不会喜欢的‐‐&rdo;
他从袍子的口袋里翻找出一张泛黄的羊皮纸,抖了抖,念道:
&ldo;癫狂。作者:伊莱。
&ldo;看那女巫的集会呀,朋友,就在树丛深处
&ldo;那暗影密布的地方,你看不见光亮,
&ldo;除了鬼火聚集的树桩,还有那巨大的三足鼎锅之下,
&ldo;噼里啪啦燃烧干柴的火光。烟雾将一切笼罩,
&ldo;就像绝望遮掩了希望,从此欲望无碍地表达,
&ldo;留住情人?杀死仇人?成为富人?好好好,全部应允
&ldo;就是女巫诚恳又辛劳的工作,她们也是为了
&ldo;换取彻夜狂欢交合的金币,和酒杯里葡萄酒的血流。
&ldo;就像那脱缰的野马,直至癫狂。&rdo;
弗洛里安一边听一边面无表情地撇嘴,像个怕被妖怪抓走的小孩子似的拉住艾弗利的袖口。艾弗利竭力表现出不感兴趣的样子,可是她必须承认诗中糜乱的欲望脱缰的意象就像曼珠沙华一样吸引着她,于是她坦坦然然地评论道:&ldo;写得不错。&rdo;
&ldo;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类。&rdo;科林笑笑,继续讲起伊莱的事,&ldo;他就是一个这样古怪的家伙,可是真的相处起来,还是很可爱的。有客人来的时候,他总会把家里打扮一下,真不知道这次他的房子长什么样。&rdo;
艾弗利听了伊莱的故事,心里羡慕。四海为家的游吟诗人呐,这简直就是她艾弗利的梦想。可惜,她没有钱,也没有权利这样做,就无端成了一个任人摆布的卒子,披着鲜艳的光环心中却苦涩无比。若是有一天她可以无畏且强大,她定会像伊莱一样,拿着一本诗集,心里装着古怪的偏执的梦,漂泊四方……
荒原尽头的灌木,一走进去又看得见参天树林。可是,上一次还是郁郁葱葱的常绿阔叶林,今天再看居然就成了漂亮的银杏林,金色的光斑比上次更加斑驳美丽。艾弗利忍不住&ldo;哇哦&rdo;地感叹一声,精灵轻声骄傲地笑起来。
这次他们没有去找那门,而是向左拐拐进林子里面,踩着落下来的银杏叶就像踏着金色苹果汁的海洋激起涟漪,一直往前,拨开挡住道路的细枝。最后,他们看见开阔地带,那里有一座小小的房子。
待他们走进,艾弗利才发现那房子分明就是一个可爱的糖果屋,巧克力的房梁,曲奇的墙壁,太妃糖的窗户,雪糕的烟囱。要是弗洛仑丝来了这里,艾弗利想,她一定非常喜欢。
房子旁边站了一个身材高挑的人。那人穿着一身酒红色的外套,大礼帽把头发和脸遮起来,戴着一副酷酷的墨镜,嘴角弯起形成一个迷人的笑容。他看见他们走来,立刻兴奋的伸手打招呼,嘴巴咧开笑得亲切:&ldo;嘿,朋友们!&rdo;
艾弗利看见他那怪模怪样的打扮,一下子好想笑,可是又强迫着自己把那笑声憋了回去:科林的老朋友啊,第一次见面就笑话人家也太失礼了吧?
&ldo;伊莱,这次又是什么?&rdo;科林围着他绕了一圈儿,打量他衣服华丽的下摆和那根长得像糖果棒的手杖。
&ldo;巧克力师威利&iddot;旺卡。&rdo;伊莱薄薄的嘴唇挑着言出艾弗利三人没听说过的名字,手杖一挥,做了个&ldo;请进&rdo;的手势,糖果屋的门应声而开。
进了屋子,伊莱关上门。艾弗利环视一圈儿,有点震惊到了。这是一个通透的花房,从里面看外面竟然是透明的。阳光从天花板直射下来,金灿灿的映在白色圆桌上。所有的花朵都已经枯萎,腐朽的棕色爬上了曾经多彩的稚嫩花瓣,有的花瓣已经开始凋零,一地残破的碎片等待着经过岁月的洗礼化作尘沙。
这就是为什么这看起来古怪有趣的家伙能写出来那么诡异的诗,艾弗利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看着伊莱脱下他的红外套。他外套里面穿着月白色的长袍,分明是高贵典雅的样子,一点儿看不出之前的不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