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走到厅中,恭腰俯身下去,朗声唱名道:“江宁草民李清见过王相公。”礼未施完,便听那坐着的王相说道:“免了,今日亦是内堂相见,老夫也未着官服,何须大礼!”话说的虽然也甚是温和,声调却短促有力。
“李三郎不妨近前,叫老夫看看。”听的王钦若说道。
真是居移气,养移体,人家可真是大官,无形中便有一种威势,李清乖乖的走上前去,也不敢和人家对视,老老实实的看着下方地面;以为人家是奸臣,你便可以正气凛然了?还慷慨激昂?人家奸字刻在脸上了么,大凡奸的可一般表现的正人君子的很!拿本历史书便可以上知五千年?知道那史书多少是假话不?还分辨忠奸呢,别露出没见过世面的泥腿子本色了。
过了片刻,才听见王钦若说道:“看座,奉茶!今日老夫且要好好与名沸京师的李三郎谈论谈论。”
李清忙低头道:“草民不敢。”
“三郎既与小儿相交,今日可无官职之分,只论长幼之序,李三郎也别太拘束了些;不论其他,一句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自称个才子也无妨的,何需说草民,坐。”王钦若说道。
李清赶紧在边上给他摆的椅子上沾了边坐上,又听王钦若道:“李三郎可知在我这正厅之上,能安坐者都何许人乎。”
这句话吓得李清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不过王钦若倒是很快以手虚按,示意李清坐好。
“李三郎亦有才名,可知晓‘魏武三诏令’?”王钦若问道。
李清忙点点头,这魏武三诏令可没什么好说的,说白了就是邓爷爷的那句‘不管白猫黑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这是曹操在一千多年前就提出的,并且三次下诏,不拘一格求人才,只要有能力,这如何会让那些读了圣人文章,满口仁义道德的士大夫能接受的?所以曹操就是奸臣,文人不就*笔么?写你坏你就坏,不坏也坏!反正后人只看到字。
“今之学子,孔孟之言倒是纯熟,难得李三郎倒知晓‘魏武三诏令’,我这正厅之上,你便坐得。”王钦若说道,“老夫只看重能为实事之人。”
这话听得李清有些汗,被人看重的,不过两句剽窃来的句子,如何当得上能做实事?
“三郎去瞧那屏风上两句诗,看看可能入得眼否?”王钦若又说道。
李清这才起身,走到屏风前,歪着头左看右看的,好像是都认得,又有很多字不能肯定,这是谁娘的写这草书的!繁体字正楷我都认不全呢,这才子真得不好冒充,待有心猜一猜呢,偏这两句诗还从没读过的,这时王六公子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李清身边,用细若蚊纳的声音说道:“龙带晚烟离洞府,雁拖秋色入衡阳。”并用手暗指了一下他父亲;李清又在屏风前挨个字对了一下,验证听到的没有错,方才重新归座。
见王钦若问道:“如何?”
“但说无妨。”
“气势宏大,意境高远,非志向小者所能作。”李清答道。
王钦若脸上泛起一阵笑容,悠然道:“这屏上一联,乃是当今圣上所题,已是二十余年前的往事了。”
这话碴李清可不敢接,人家什么人啊,和皇上的往事,哪敢乱说的。
王钦若好好的缅怀了一阵子,又问李清:“听闻三郎今日去那相国寺,所为何来?”
李清回答道:“并未有意而去,只是随兴所致,亦想看看汴梁风情。”
“这相国寺中,所易者乃些粗鄙之物,如何可见得汴梁风情?”王钦若问道。
李清想了想说道:“虽是粗鄙之物,亦可从中知晓百姓生计之态,这一饮一琢,岂非正是我大宋之写照。”
王钦若来了兴趣,紧盯着李清问道:“何以三郎以为这富贵仕绅之家不能作我大宋之写照,而独取百姓。”
李清笑道:“此原因,王相早知耳,奈何为难晚辈。”
王钦若亦笑问:“此话怎讲?”
李清说道:“这五代以来,拖欠之岁赋,关得富贵仕绅之家甚事?为何王相却留心呢?”
说完,两人不约而同都是哈哈大笑。这李清心里很是得意了,这绝妙的马屁,可不愁你不乖乖的享受上。
王钦若哈哈笑完,却接下来一声长叹:“世人皆怨我忘议天书,以致耗费无数,唯三郎犹记我亦曾免百姓之赋,甚慰平生。”
“这世上事本就做的越多,谤亦越多,王相何需挂心,自古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不独王相,何忧吾道孤矣。”李清接着继续拍。
王钦若微笑着说道:“据小儿说道,三郎欲取一青楼女子为妻,果然?”
李清赶紧站起来回答:“确实。”
“奈何不娶之为妾?三郎可知若娶贱籍者为妻,终身则不可入仕,三代亦得操贱业,未知三郎之意尚可回转?”王钦若盯住李清的眼睛问道。
盯着我干毛?早想过了,贱不贱谁说了算?李清也不是没脑子的人,人就是得明白自己究竟要什么才好,在这世上摸爬滚打的都难,能把一件事情做好就已经不容易了,可总有那么些自命不凡的人,觉得自己够聪明,能够两全齐美的,所以成功永远都是少数人,因为多数人都认为自己够聪明的,通常驴粪蛋才是两面光的!
要自己感觉着好还是要让人家觉着你好,李清早想好了,从容说道:“民告官者,当杖四十,流三千里,晚辈唯知其人当时并无回转之意。”
好,不为非常之事,难成非常之人,三郎今日权且暂去,待老夫谋划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