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意识过来,温辙就挡在我的面前,对着我笑了一下。他的血喷到了我的衣服上,我满手都是他的血。他身体很快就软了,倒了下去,我根本就扶不住他,我……他让我跑,他连挣扎都没挣扎一下,就不行了。”
许四季捂住了脸,这么多年了,她依然记得当时刀子上一滴滴落下的血液,记得那个男孩最后的那个笑。白布蒙在了他们的身上,她从此告别了那个立志要研究核武器的女孩,和那个飞身挡在自己身前的男孩。
别人的学生时期是白衬衫和温暖阳光,是冲刺百天和砥砺前行,可她的学生时代是一场绵延至今的血腥噩梦,将整个十八岁蒙上了一层阴霾。
“原本我也应该死在那里的,他也是冲着我来的。是因为温辙挡在了我身前,是因为唐前辈把那个疯子按在了地上,我才活了下来。”
当时元磊紧紧抱着他们几个在刀尖下幸存的孩子,她不敢闭眼,她就那样看着温辙的尸体被人抬走,消失不见。蒙上了白布谁也分不清谁是谁,她用力瞪大着眼睛,试图再看他们一眼。一回头,对上了唐懿清坚定的眼神,他就那样站在人群之中,像是一座大山,静默无语,却让人安心得很。
“当时我忽然就生出了一个念头,我想当警察。”许四季笑着摇摇头,捏着拳头朝着罗晏的胸口锤了一拳,满含着泪水的眼睛就这样看着他,说道:“虽然你们总是嫌弃我什么都干不好,但是我真的挺努力的。”
可惜当她真正穿着制服站在这里的时候,那个大山一样的男人已经倒塌了。癌症缠上了他,不过短短两三年间,病情的极具恶化将他折磨地不成人样。在他彻底离开那天,许四季从学校里请了一天假,远远站在雨里,送别了他的最终一程。
既然大山已经倒下,那自己就要成为新的山脉。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说到:“我们当时有过传言,说这些凶手其实是杀手组织的人,被人聚集起来,专挑官员的孩子们杀,一方面为了打击报复,一方面为了祸乱社会。不管这些也都是我们的猜想,最后刘云豪被枪毙了,也就没人再提起这事了。”
“为什么当时会有这种传言?”罗晏有些不解,按理说十七八的孩子早过了中二期,就算被香港黑帮电影祸害,应该也不会往这方面想。
许四季耸耸肩,“刘云豪和徐贺舒都是孤儿院出来的人,但是是不同孤儿院出来的,多像杀手电影里的开头。”
虽然说者无心,可听者却有意了。季君昱心中暗自记下了这一条信息,他知道徐贺舒自小被福利院领走了,却不知道刘云豪也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
“温辙……也是一个很好的孩子,他一定不后悔当时救了你。”罗晏轻轻拍了拍许四季的脑袋。
许四季却摇摇头,说道:“他才不算是什么好孩子,他是我们隔壁班典型的坏孩子,不学习,爱打架,每次校会上校长都会骂他,他还差点被开除了学籍。”
提到温辙,季君昱看到了许四季眼底深埋的痛苦中,那一闪而过的温柔。可在他的脑海中,零零碎碎汇集起来的却是另外一张面容。
“不说啦不说啦,我想喝奶茶,你们谁要请我?”许四季匆忙擦干净眼泪,恢复了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季君昱赶紧举起了手,当即点开外卖软件,要帮许四季买奶茶。罗晏则是靠在椅子上看着他这副殷勤模样,弯了弯嘴角。
他们都没发现,站在窗外的林运和他那张骤然冷下去的脸。他用手轻轻蹭了一把下巴上沾上的脏东西,低头走了过去。
忽然,门被人重重撞开,连带着窗户都抖了几抖。
“老罗!”韩佑急匆匆冲了进来,捏着手机吼了句“陆徵胳膊让人给划伤了!”
季君昱连忙把手机扔给许四季,撇下了一句“自己挑”,就往门口走去。罗晏也匆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大步流星地朝着他走去。
韩佑的手机上是陆徵发来的照片,是一个男人模糊的背影,和他被划伤的胳膊。他的伤口正好在大臂处,横跨了整个肱三头肌,伤口并不深,流血量却不少,整个胳膊都被血占领。虽然伤害不大,但足以让他一时半会无法举起相机来。
而另外一张被拍到的罪魁祸首的背影,却让季君昱猛然怔住。
“程冬?”
他缓缓回头,对上了罗晏同样充满疑惑的眼睛。
韩佑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自从你们说程冬出车祸之后,我就放松了对陆徵的保护,谁知道我刚走就发生了这事——这是复活甲吗?”
他们亲眼见证了一场车祸和火灾的降临,眼见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被烧成了灰烬。现在却说,这人还活着。究竟是程冬根本就没死,还是划伤陆徵的另有其人,季君昱还来不及想,就被另外一阵噪杂声打算。
“老大!”庞宇又急匆匆冲了进来,差点撞到了韩佑身上,让本就头大的季君昱脑袋更加大了一圈。
“你又怎么……”季君昱的“了”字卡在了喉咙里,眼睁睁看着裹得严严实实的人走了进来。
“小昱。”
那个人穿着大了一码的长款黑色大衣,连帽衫将额头都挡住了许多,只能隐约看到一个眉眼的轮廓。他慢慢把口罩取下,一张略显憔悴的脸就这样撞进了季君昱的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