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摸了把自己的脑袋,先前剃的板寸已经长出来了不少,朝着毛栗子的方向发展过去,每一根头发好像都有自己的想法。
杜承平眼神不虞,季君昱也已经想到了那个最坏的情况,可偏偏许四季这个状况外一拍大腿,问到:“会不会那个人其实是个一米八九的女警察,是你记错了?”
季君昱无力地叹了一口气,他这种凡人根本无法跟上许四季的脑回路。
“不可能,我虽然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但是绝对不会搞错一个人的性别。”老教授摇摇头,认认真真地解释道。
季君昱看着杜承平,一字一句地说道:“杜老,我怀疑当时去见您的根本不是什么警察,可能是其他人故意去套消息的。”
这种可能性自然是最大的,但是他们都想不到,为什么都七年了,这个人会再次出现在这个地方,坚持不懈地寻找杨园的痕迹。杨园没死,这件事情季君昱自然知道,可是在旁人看来,杨园不过是七年之前就已经卷款逃走的一个心理学毕业生而已。
连当时的警察都已经放弃再去寻找她的下落了。
忘记一个人的存在,甚至不需要七年的时间。
等两人告别了杜承平,悠悠哉哉走出了疗养院的时候,许四季忍不住去问季君昱:“你觉得那个人是谁?”
见季君昱一副出神的样子,许四季上前挽住了季君昱的胳膊,自顾自说着:“我感觉是闻子晋的人,闻子晋这个人简直无孔不入、无处不在,干出什么事儿来都合理。”
可季君昱却摇了摇头,反问道:“那他为什么要派人假扮警察去问?我们的力量中曾经出现过叛徒,他可以利用叛徒的力量,那样更显得天衣无缝,或者直接让人假扮成我妈的朋友、亲戚……肯定要比这样漏洞百出地‘假扮警察’来得好。”
许四季叹了口气,她被季君昱说服了。可是她还是死鸭子嘴硬,辩驳道:“那没准他那个内奸同伙已经死了呢?再说了有没有同伙是一回事,同伙死了没有更是另外一回事。七年,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发生吗?”
“死了?”季君昱重复了一遍,皱了皱眉头。
杨园失踪的七年之后,也就是二十二年前。究竟是什么力量牵引着他们,让杨园出逃,躲在阴暗潮湿的小巷子里了却余生;让这些事情在七年后、三十年后,一遍遍被人重新提起。
有人想要这件事被重新查一遍,这个人不止一个。只是每一次这个念头刚刚萌发,都会被一股力量死死压制下去。
“那些没有光明正大的身份的人,就算死了,也不会吸引大众的注意力。随便找个什么借口给糊弄过去,也就这样咯。”许四季感叹了一声,好像是在回答季君昱的问题,又好像只是小姑娘日常的伤春悲秋罢了。
可是这话一传到季君昱耳朵里,他瞬间想起了其他事情。他也是偶然间听到的,之前市局不仅和越公大心理学的学生们有牵线活动,也有许多线人分布在越城各个地方,潜伏着,默默为各大案件献出力量。
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身份,市局也不会记录下来他们的任何信息。他们就像是植物深入地底的脉络中,萌发出的伸向四周的根,不见天日,却从来没有停过为植株提供营养。
后来不知道哪天,这些人消失了,随着那些赋予了他们身份的人一起,彻底隐藏在了越城的寻常院落,一场短暂的合作骤然闭幕。
“会不会是线人?”季君昱冷不丁冒出了一句,让许四季反应了好久才理解过来。
“不会吧,”许四季皱着眉头,脚步越来越沉,“你妈妈那时候才多大,和我差不多,在警局里不会有什么人脉,也不会有……线人吧?”
季君昱看向许四季的表情五味杂陈,让许四季瞬间明白了什么,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杨园不是市局的力量,不会配备市局中的人脉资源,可季国平是。
季国平是当时市局十分优秀的新生代,他们有十分充足的理由推测市局会着重培养他,也自然会让他交接一部分警内的资源。
那么线人,也不再是一个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你爸妈……?”许四季试探着问了一句,在看见季君昱有些惨白脸色时骤然停住,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四季,你先回去吧,我自己走走。”季君昱轻轻地把车钥匙塞进了许四季的手里,把女孩的手捏了起来。那是许四季落在杜承平桌子上的钥匙,粉色的猫咪挂件隐隐露出了一个角。
许四季低头看着钥匙,慢慢捏紧了手,把粉色小猫全部包进了手里。她没说什么,只是笑着看着季君昱,捏紧了拳头轻轻捶了他一拳,然后挥挥手,转头走向了停车场。
季君昱叹了口气,迈开了脚步。他走得很慢,用脚尖踢着地上掉落的小石子。他好像连自己都没有一个确切的目的,只是心里憋的慌,沉积了二十年的故事好像冒出了一个尖,可是他无论如何都只能摸到这个光滑的尖。
这条路并不热闹,尤其在这个时间,微弱的光洒在他的发丝上,走了半条路,星星都落在头发上。
“嘭”地一声,一个男人直接撞到了他的肩膀,他本来就没有站稳,这下子更是往后踉跄了几步,差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那个男人好像飞快察觉到了这些,连忙伸手拽了他的手腕一把,结果再次用力过猛,把季君昱直接带着拉进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