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励本打发着含光去王妃那里要梅子,却没想到梅子没有要来,王妃却派人来叫他来了。原想着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不妥当的事情,让母亲生气了,却不想王妃一脸玩味的笑容看着他。
“我儿今儿兴致挺好的呀。我做的腌梅子你不是十岁那会儿就不吃了,说又酸又甜,是女儿家吃的东西。因为你不爱,我也不大做了,这会子出门,哪里会眼巴巴的带着腌梅子。偏生你这会子要吃,那是吃不到了。”王妃笑着说。
“没做?吃不到了!”世子重复了下王妃所说的,下面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那怎么办好,李姑娘正晕着船呢。本想着吃点梅子将就下,偏生没有吃的。在船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没地方配药,难不成就只能干忍着。”
“瞧着孩子,心心念念的想着,成什么样子。”王妃再喜欢李纨,可看着自己儿子这般的挂念,多少是有点吃醋的,不由得同身边的周嬷嬷抱怨起来了。
周嬷嬷也能理解王妃的心思,便也不多劝,只是对王妃说:“那是王妃会调理人,我们世子爷多细心、多体贴。”
王妃不露痕迹的拭了拭眼边的泪痕:“你且别夸他。哪里细致了?还不是个做事顾头不顾尾的。含光是她身边的大丫头,贸贸然的派人去给李家姑娘送吃食,也不怕唐突了人家姑娘。”
刘励这会子哪里不知道,自己是被自己母亲给套话了,便讪笑道:“儿子哪里能同母亲相比,自然是母亲更细致。有母亲照看着,儿子才不那么容易犯错。”
“就知道嘴甜。”王妃白了刘励一眼:“那你又闹着要用江心水煮茶是做什么?煮茶哪里是像你这样。弄出来的东西既不成样子又劳神费力还白瞎了大好的茶叶。
刘励又是心一虚。他哪里懂什么煮茶的规矩,只不过是听说个“扬子江心水,蒙山顶上茶”,想着李纨到了他家的船上,恐怕不大放得开,做事不便宜,才特地寻了个由头,烧些热水以防不时之需。可心里想的同口中说的又不大一样,王妃已经有几分吃醋的摸样,他要照实说了,恐怕还不好。于是刘励说:“儿子不过是图个乐子,母亲还嫌弃儿子浪费东西。”
“你这猴儿!”廉亲王妃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谁让你平日不好好读书的,这会子闹笑话了吧。要是被李家姑娘知道了,恐怕还误以为廉亲王世子是个大字不识的。”
“哪里有母亲说的这么严重。”
“怎么没有。人家姑娘出自书香世家,家世比起你外公家也是不差的。想想你外公家的规矩,你可别吓着。”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王妃有意吓了吓自己儿子。
这边王妃同世子聊得正好,李纨那边却是刚刚睡醒。衣裳刚整理好,新叶便拿起梳子要替李纨梳头:“姑娘今儿恐怕没精力见人,要不略微用簪子绾住,图个清爽便宜?”
“也行。”李纨说道,又对着自己奶娘邹氏说:“等会就劳烦嬷嬷跑上一趟,给王妃告个罪。”
“姑娘就别操心了,好好歇着,老奴知道的。”
这时们外传来一个声音:“婢子是王妃身边的意语,给姑娘送东西来了。”
绿芽闻声开了门,客气的说:“劳烦姐姐跑了一趟,真真是我们的罪过。”
“这位妹妹多礼了。”意语扯了扯嘴唇算是笑了笑,并不让绿芽接过自己手中的盒子:“我们王妃听闻李姑娘晕船,特地吩咐奴婢给姑娘送些腌梅子。王妃说了吃了梅子会好些。”意语说话并不客气,处处标榜着王妃的意思。常人就算是客气,也会要晕船的客人多休息下,而意语话里话外却是暗示着李纨不过是借着晕船拿乔。说是吃了梅子会好些,也不过是要李纨自己认清身份,早点去给王妃请安。
李纨的丫头里,花枝的脾气最不好,跟个爆碳似得,原怕出门惹麻烦才没有带上。可现在,众人却怀念起花枝起来。不为别的,若是花枝遇见这情况,肯定会毫无顾忌的同这意语吵起来。
李纨是个硬气的,这时候自然不会服软:“哪里有王妃说的那么娇贵,我歇了歇,收拾好了便会去叨扰王妃。”
意语原见着王妃同世子都对着这毓敏郡主另眼相看,有意给李纨一贯下马威,可她毕竟是背着王妃行事,见李纨这样,就有了几分慌神,她看见新叶手里正拿着的梳子,就借此岔开话题:“姑娘这会子要梳头吗?婢子帮你吧,婢子梳头的手艺,是王妃都夸的。”说着几乎是从新叶手里夺过了梳子。
意语这举动完全可以说是无礼了,梳头这等近身伺候的活计,就算是李纨身边的大丫头,也不是谁都能做的。但意语的举动迅速,李纨又碍着她是廉亲王妃的人,不好加以训斥,结果真的就让意语动起手来。
说手艺好,意语到真心不是自夸,她动作既麻利又轻柔,在梳头过程中不会让李纨感觉到任何异样。只是王妃的发髻自然和姑娘家不同,意语思虑了片刻,竟是给李纨梳了一个垂鬟分肖髻。不是说垂鬟分肖髻不适合姑娘家的身份,而是说太过适合了。垂鬟分肖髻,多是未出室少女的发式在唐代甚至常作为处女发式标志。想着意语刚刚近乎挑衅的态度,几乎所有人都怀疑意语是故意的了,觉得她是要借着这个发髻,嘲笑李纨的婚事不靠谱,最后还被圣人给收回了。
李纨强撑着笑容应付了意语几句,便让脾气最好的月藤去送客了。待月藤回来,李纨就端不住了:“她到底什么意思?”说着就把装着梅子的匣子拂到一边。只可惜世子爷的一片心意,就这样被人给误会了。
主子可以闹脾气,可作为合格的丫头,新叶还是忍着脾气,不让情绪影响到自己的判断,她疑问道:“那个叫意语的,她到底代表的是自己的意思,还是王妃的意思?”
绿芽到是冷笑:“她一口一个王妃,自然是王妃的意思了。王府规矩大,她一个丫头哪里敢做主的。只是不欢迎我们家姑娘,为何又答应带上我们一程?他们王府势大,难不成还有人呢压迫不成。”
“纨姐儿,且尝尝这鱼羹。”张嬷嬷推门而进,见着屋里气氛异常,忙问道:“怎么了”
气急了的绿芽到是噼里啪啦的把事情都说了出来,张嬷嬷听闻却笑了:“你们还是年轻,不知道事儿。那意语怕也是被人当枪使了。”
年纪大的人看问题比小姑娘要透彻,张嬷嬷虽是想到了什么,但也不好同她们这些小姑娘说明,准备日后写信同老太太、太太商量。至于这会子,只好对李纨说:“姑娘肚子怕是空了好久,鱼羹凉了就不好吃了,快尝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