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着她那大概是良心的东西,阿斯塔承认自己暑假里好几次想给伊诺克写信,但写了几张稿子,最后都被她攒成球丢进废纸篓了。她想告诉他自己希望他振作起来,不过转念一想,她又算老几呢?她想说不好意思那天晚上太凶了,她并不是存心想让他不高兴,可是她明明没说错什么——阿斯塔其实不太记得自己说了什么话,但她能想起来的那几句都一点儿也不后悔。后来她从斯莱特林首席徽章那儿接到消息,水蓝儿平安无事,就更不想写了。阿斯塔想,伊诺克听说水蓝儿安然无恙,肯定乐得不行——也肯定还要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哼。
乌姆里奇的讲话冗长又没意思,听得阿斯塔想从桌子底下逃跑。她看了看周边的人,斯莱特林们一个个居然都正襟危坐,好像听得津津有味。阿斯塔觉得匪夷所思又没有办法,就盯着伊诺克他们看来打发时间。
伊诺克当然坐得很直,让阿斯塔想起达芙妮教她的贵族礼仪。达芙妮告诉阿斯塔一个合格的贵族孩子应该行为举止都合乎礼节,阿斯塔指责达芙妮明明连自己都做不到还要求别人。阿斯塔认为那些乱七八糟的礼节根本就没人能记住,记住也不可能做到。她惊奇地望着伊诺克,没想到真的有人能做到。
乌姆里奇的讲话结束之后,伊诺克向水蓝儿的方向优雅地微微侧过头,问了一句什么。水蓝儿回复他的时候嘴皮子都不动,只点了点头。德拉科坐在他们中间,什么表示也没有,就好像什么都没听见。
接下来是邓布利多讲话;邓布利多的讲话结束之后,水蓝儿又对德拉科说了些什么,然后德拉科也微微颔首表示听见了。阿斯塔看到这儿不禁也点了点头(当然,动作没那么优雅),心想这如出一辙的点头可能就是人家小情侣之间的默契吧。
“喂,阿斯塔,”菲利萨问她,“你去看首席挑战赛吗?”
“看,为什么不看?”阿斯塔说,“我整整一个暑假什么娱乐活动都没有,有节目给我看我还不看?”
于是他们回公共休息室去看首席挑战赛。高年级的学生挥动魔杖把休息室里的椅子和沙发移到墙边,在中间留出空地。阿斯塔挑了个沙发舒舒服服地坐下,然后脚跟蹭着地向前蹬直腿,一点儿也不优雅地慢慢出溜下去。她的胳膊先是搭在沙发扶手上,然后也向下滑,最后扶手在她腋下卡住了。
她就以这种一点儿也不优雅的姿势看完了七、六、五年级的“表演”,中途多次滑到地上又爬起来重新坐上去。
阿斯塔一个一个看他们;看到每个人的第一眼,那人都是美丽或英俊的,可是一旦她想起他们说过的话、他们做过的事,他们的衣服就消失了,都露出丑陋滑稽的裸体来。那些一年级的新生由于阿斯塔并不认识,在阿斯塔挑剔的注视下得以保住了他们的衣服。他们第一次见识首席挑战赛,脸都吓白了。
阿斯塔想,这屋子里的人好像都有两张面目,一张光鲜的和一张丑陋的;哪个才是他们的真面目呢?也许都不是?
阿斯塔低下头看自己,想看到自己的那副幻觉中难看的身体,可是她除了自己的校服什么都没有看见。阿斯塔想,这也许说明整个斯莱特林只有她没有那张光鲜亮丽的面目——只有她寒碜得表里如一,毕竟她知道自己的身材本来也没有漂亮的一面。她已经比四年级的水蓝儿高了,骨架也更大,但还是瘦得干巴巴的。水蓝儿身体的轮廓有多曼妙,阿斯塔的就有多生硬;如果说水蓝儿小巧玲珑的身体是造物主花费大量精力精心雕琢出来的杰作,那他创造阿斯塔的时候大概是死线逼得太紧——或者更可能只是他没兴趣了,以至于堪堪雕了一半。
阿斯塔说不上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今年的首席挑战赛好像比去年精彩不少。她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的魔咒四处乱飞了将近一个小时,真像一场盛大的烟花表演。后来菲利萨来了,问她能不能注意点儿形象;阿斯塔本来想说“就不”,突然看见接下来开始比赛的是四年级,急着坐直好好看两眼,才没跟菲利萨顶嘴。
四年级有八名学生挑战水蓝儿,伊诺克是其中之一。阿斯塔看了一眼公共休息室的钟,准备计算水蓝儿击败他们所有人的时间。
九个人一起上场决斗,水蓝儿把魔杖收起来,在八个对手间以看不清的高速来回穿梭,引导他们向她发射魔咒,却能全身而退,让他们只是互相击倒、石化。
就这样,水蓝儿甚至都没有抽出魔杖,就击败了七个对手。伊诺克·夏普是最后一个没倒在地上也没僵住的挑战者,他摇摇头,对水蓝儿说:“又剩下我了。”
阿斯塔远远地看着他们俩,突然想起伊诺克的那句话:“三年级最厉害的不是我,是首席。”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他的声音很平和——他的声音平常也听不出什么情绪,但当阿斯塔回想起他的那句话时,他的声音在她脑海里重新响起,让阿斯塔听着觉得有种和他的年龄不符的沧桑。
当时她是这样回答他的:“随你的便,那你就是三年级第二厉害的。”
“没错。”水蓝儿轻轻笑了,她用一个漂亮的动作抽出自己的魔杖,开始优雅地挥动。
阿斯塔曾经问过伊诺克,“我不明白她为什么对你来说能有那么重要。她对你根本没有——”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那是阿斯塔第一次见他打断别人说话,尽管他没有明显地面露愠色,也足够让阿斯塔明白这个话题是不好触碰的。她想说“她对你根本没有一点儿看重,你在她心里一点儿也不特殊,也一点儿地位都没有。”现在阿斯塔看着水蓝儿,心想伊诺克无论如何也是唯一一个能让她用魔杖来对付的对手,按伊诺克的标准,大概也算是“有一点儿看重、一点儿特殊、一点儿地位”了。伊诺克就是这样能从任何微小的迹象中找到安慰的人,这一点和从任何微小的迹象中都能感到被冒犯的阿斯塔正好相反。阿斯塔不知道自己对他抱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他感兴趣:她明明是在鄙视他,却觉得他可怜;她好像是在同情他,却觉得他可笑。
伊诺克被水蓝儿的无声咒击中时,距离水蓝儿抽出魔杖恰好过了一分钟。阿斯塔看着他被水蓝儿变出的绳子捆住,突然觉得自己能体会到他的感受和想法。阿斯塔清晰地知道他为败在水蓝儿手下而感到不好意思了,但又很服气,因为他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他有些骄傲自己能撑住一分钟,又懊恼没能再坚持得久一些。 。看小说,630book。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