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格拉斯先生安安静静地坐在马尔福庄园大厅的角落里,头上磕破的那块地方在流血。他来自格兰芬多的太太也一言不发,拿着一瓶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的白鲜香精轻轻地往上抹。
达芙妮发现她妹妹的手在抖,就把那手指紧紧攥着,想让她别那么害怕。可是阿斯塔并不害怕,她的手是气得发抖。
她这才知道那些“贵族”之类的词都是些什么意思。她以前只知道那意味着许多小孩儿会很早就定下来长大以后跟谁结婚,现在看来不只是这样。
她很生马尔福先生的气。他曾经对自己那样和蔼可亲,原来是因为觉得自己无关紧要。在她和她爸爸一同出现的时候,她对马尔福先生来说就成了嘲笑她爸爸的众多材料之一。
她的父母也很让她恼火,因为他们竟然就这样毫无血性地受马尔福他们的气。阿斯塔恨自己不能像水蓝儿一样,把胆敢侮辱自己家庭的人都派去跟费尔奇打扫城堡。
卢修斯·马尔福没说自己没让阿斯塔跟德拉科订婚有多么明智,但他看向她时混杂着嘲讽和鄙夷的目光已经毫不掩饰地表明了态度。德拉科得意洋洋地俯视她的时候,她真讨厌这里没有自己说话的份,不然她一定要使出浑身解数来反击他们。可是,最让她生气的是,她知道即使她能说得上话也没用。在大人的世界里,即使是斗嘴,也不是靠谁的口才更好、谁的道理更正来决定谁输谁赢的。
阿斯塔上一年级的时候,尽管知道自己的家世算不得显赫,还是敢大言不惭地说“我就不相信格林格拉斯家族会被小看”“我就不相信一个韦斯莱会比一个格林格拉斯重要”之类的话。可是现在再明显不过的事实就摆在她面前,她只能相信了。
阿斯塔盯着她妈妈手上的白鲜香精看,那让她想起以前和德拉科一起在马尔福庄园玩儿的时候,自己的手被树篱划破了一条大口子,纳西莎阿姨就把她的药膏轻轻擦在她手上。那不是白鲜香精,而是某种“更高级的东西”,因为她的伤口被抹上那种药膏之后,不是像已经长了几天,而是从来没划破过一样干净漂亮。真可惜格林格拉斯夫妇都不会做那种药膏(夏普夫妇一定也都不会,不然他儿子的手应该和德拉科的一样细腻光洁,而不会生茧了)。
阿斯塔看了看自己的手。纳西莎的药膏实在功效惊人,她完全辨认不出来当时划破的是什么地方;所有那些很久很久以前发生的事,都像她的伤口和纳西莎阿姨药膏的痕迹一样变得模糊不清而无关紧要。
而且那个鹅蛋脸的漂亮女人也已经不是她的纳西莎阿姨了,她现在只会靠在她目中无人的先生和儿子边上点头附和。
阿斯塔别过头,不再看她父母狼狈又窝囊的样子。她望向马尔福庄园大厅的中央,看见马尔福一家在那儿跟一个高个子的黑头发女士交谈,气氛似乎也不怎么融洽。那女人裸露的左臂上有一个鲜红色的纹身图案——阿斯塔仔细看了看,那图案是一颗嘴里冒出一条蛇的骷髅头。
阿斯塔咽了口唾沫。她知道那不是什么纹身图案,那是个黑魔标记。阿斯塔猜卢修斯终于棋逢对手了,那个女食死徒的神情看上去简直比他还要傲慢。纳西莎紧紧挽着她先生的胳膊,神色有些紧张,目光也游移着——阿斯塔顺着她看着的方向看过去,这才发现那女士的侧后方还站着个栗色头发的小伙子。他比她稍微高一些,但没高多少。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袍子,领结是灰橄榄绿色的。阿斯塔觉得他看起来挺熟悉,也许在哪儿见过,谁知道呢。
阿斯塔看着纳西莎,那金发女人局促的样子让她看了觉得挺解气。可是阿斯塔转念一想,纳西莎其实没怎么对他们出言不逊,而似乎只是卢修斯的附庸而已。她的紧张根本不值得自己高兴。
卢修斯·马尔福在大厅中央大谈贵族的责任,都是阿斯塔在格兰杰那儿听过的那一套。什么“贵族是魔法世界决不能失去的核心”啦,“前途不明朗的时候贵族决不能下场,在关键时刻一击制胜才是贵族该做的”啦……他的用词比格兰杰华丽得多,口音也是。他用高雅的修饰把这些阿斯塔觉得完全立不住脚的观点层层包裹伪装起来,形成他道貌岸然的宣言。要不是听格兰杰提纲挈领地给她讲过一遍,阿斯塔说不定真的会觉得他说得很正确。
阿斯塔扭过头看她的家人们。她妈妈的脸色很难看,他父亲似乎还好,但他小声嘟哝着:“别听他的,姑娘们……”他这话大概更多地是对达芙妮说的,因为她似乎听得很认真。
“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希望保护魔法界免受神秘人之害’。”阿斯塔说,“他只是现在突然发现神秘人不一定能赢了,想跟食死徒撇清关系,才说自己其实一直都背负着‘贵族的责任’。”
她爸爸不再嘟哝了,但也没回答她什么,只是轻轻“嘘”了一声,示意阿斯塔不要再说了。
阿斯塔知道他的意思是这话不能让别人听见,但是他的反应至少说明他也不喜欢那套“贵族的命比平民重要得多,所以即使他们都希望保护魔法界免受神秘人之害,迟迟不肯摆明立场也是理所应当”的理论,阿斯塔为此觉得很高兴。
阿斯塔闭上嘴,悻悻地环视四周,看有没有人真的注意到了她的话。附近没人在看她,她于是放下心来,不过隐约有些失落:即使她知道在马尔福庄园的贵族集会上惹出麻烦一定不是哭鼻子能解决的,她还是为自己没有受到关注而怅然若失。但当她把目光放得更远,看见刚才那个高个子女食死徒正远远地盯着自己,又有些害怕了。 。看小说,630book。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