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诺克慢慢地站起来,德拉科仍然比他高一截。德拉科斜了他一眼,有那么一瞬间伊诺克觉得他的神情有一点儿像阿斯塔。伊诺克微微仰着头看着他,那男人比他大一岁、比他高大概两英寸,英俊得无出其右……然后伊诺克微微低下头,顺从地、温驯地低下头,就像在他们的婚礼上那样。
“谢谢,”他轻轻地说。
德拉科白皙的脸上微微泛起红晕来,显然和伊诺克自己一样对这话感到很惊讶。但他很快调整过来,又露出那副被人欠了几百个加隆的表情,朝门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伊诺克知道他不能靠听阿斯塔的声音去找她。她曾经告诉过他,她和她的朋友们闹起来吵得很,所以他们会给他们的包厢用一个消音咒。阿斯塔不让伊诺克和她一起坐在普通包厢里也是这个原因,她觉得他那样矜持内敛的人肯定受不了他们。
所以他就一间一间地看过去,最终在靠近末尾的地方找到了她。她还和以前一样,跟她那些球队的朋友在一起。他找到她的时候她正背对着他站在那个普通包厢的中间,似乎是神采飞扬地表演着什么他所没见过的把戏;他听不见声音,但看那对击球手的样子像是在粗野地大笑。
他们没人发现他。
“阿斯塔,”伊诺克发现自己在无意识地唤她的名字,但不过是动了动口型,没有真的发出声音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阿斯塔就跟听见了似的,朝这边转过头;好在练过剑术的伊诺克反应很快,一见她有要扭头的趋势,就迅速地躲到门边上去了。
伊诺克躲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回忆刚才看见的场景。上车的时候他就注意到她的领带打得很整齐;当然,伊诺克想,她知道没有人会给她整理领带了。她其实也不像他以为的那样需要他,是不是?她的头发虽然质地还是像野草,被阳光照着倒也显得挺灿烂;他其实挺喜欢她的头发——它们是草根式的杂色,低庸但有种执拗的顽强,比高雅的乌黑和金黄都更适合她。他以前没有跟她说过,以后也没有机会说了。
伊诺克决定离开。阿斯塔看起来好极了,一点儿也不像他一样受到分手的困扰;他想也许阿斯塔昨天只是不想伤他的自尊心才那么说的,她其实只是不再喜欢他了而已。这是个很合理的推断:她曾经当然喜欢过他,而且真的很喜欢,但现在情况完全不同了。现在她有这么多朋友,他对她来说当然也就不再那么无可替代。那时候她比狭义上的斯莱特林贵族孩子粗俗,又比一般的平民学生跋扈,在哪儿都不受欢迎。可是才两年她就在她所属群体的边缘打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她有了一群朋友和一群会在比赛的时候喊她的名字的粉丝,甚至跟水蓝儿唱反调都能全身而退。他有时甚至觉得,她在未来发展得比自己更成功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是她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呢?也许有他的原因在,但他真不愿意承认他在后悔自己曾经那么大方地鼓励她去争取打球的机会。不过即使没有他的支持,她也一样会去的,不对吗?也许他第一次对她表示肯定的时候这样的结果就注定了,他总不能后悔同意教她守护神咒。又或者——更可能的是——不管她有没有遇见他,都一样是要找到自己的位置的,因为她本来就该在那儿。至于他,对她而言当然只是在特定阶段才重要,在那之后就……她本来就是喜欢刺激和新鲜感的那种人,跟一向稳定安分的他完全不一样,他早就知道的呀。
唔,那个叫西瑞尔·斯特林的找球手,伊诺克想,他其实长得还不错,是不是?他揉了揉眉心,准备转身离开。但是阿斯塔的声音突然在他背后响起来,他飞快地回头去看,却看见是水蓝儿站在他们包厢的门前。她拿着一块跟她本人一样精致小巧的手帕,优雅地擦着手。
噢,伊诺克有点儿好笑地想,原来首席也是要上卫生间的,怪不得德拉科没跟着来。当然,首席也是人,就像她也会跟爱人结婚,然后一起打理家庭、抚养下一代一样。他立刻又觉得没那么好笑了,因为那些事本来也是他要考虑的,但现在突然都离他很远很远。
“瞧瞧这是谁呀,水蓝儿·马尔福!”阿斯塔没出来,只是在包厢里用伊诺克很熟悉的那种张扬的、故意拖得比德拉科还长的腔调说,“air,hairlair——”
伊诺克看着水蓝儿面朝着那个刚刚从里面被解除了消音咒的包厢,眯起她漂亮的大眼睛。如果她们再起什么矛盾,他想,我还是要去劝架的,无论如何我还……
但是阿斯塔紧接着爽朗地大声说:“新婚快乐,首席!”
水蓝儿有些惊讶地微微睁大了眼睛。她很快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又友善地冲那个包厢里的他们挥了挥她戴着戒指的左手。然后阿斯塔的朋友们也喊道:“新婚快乐,首席!”他们的声音参差不齐,但很洪亮。
好吧,伊诺克悻悻地想,阿斯塔是真的一点儿也不需要他。他终于转过身,可是没走出几步就听见有人在背后叫他的名字。
“伊诺克,”水蓝儿绕到他面前的速度跟和他比剑术的时候一样让他看不清,“发生的事就是发生了。但与其在一边自怨自艾,还不如做些自己觉得对的事,去尽力弥补、去争取你想要的……”
伊诺克一点儿也不想听水蓝儿的说教,虽然今天她竟然认为他配被她教育让他很感动。他以后大概不会再这么经常地见到她了,真没想到他们俩最后是这样告别。
“不,”伊诺克摇了摇头,“她有她自己的路要走。我说过谁也拴不住她……你不行,我也一样。”
水蓝儿眯着眼睛盯了他一会儿,伊诺克不知道她刚才盯着阿斯塔的时候会不会也是这副神情。
“还有什么好说的?”他说着停下了脚步,水蓝儿也跟着停下来,“我和她结束了。”
水蓝儿像她丈夫那样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一番,然后撇了撇嘴。“你活该,”她说。然后她迈开步子,朝火车前端贵族包厢的方向走掉了,没有回头看他。 。看小说,630book。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