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轮到你了,”伊诺克等到她吃完那块烤饼才礼貌地说。
“轮到我了。”阿斯塔平静地重复道,“我可能会说得很长,为此我得提前向你道个歉。”
伊诺克觉得她以前没有这么客气。“我今天不着急,”他说着看了看窗外,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阿斯塔也朝窗外看了一眼。
“我希望你不要因为我接下来说的话而——”她说到这儿停了停,“算了。你当然有权利不喜欢我,一直都有。但我还是想对你保持诚实。万一你觉得这些事听到还不如从来没听见过,我希望你愿意——在我向你说了实话这件事上——原谅我。”
伊诺克微微皱了皱眉,但没有说话。他发自内心地不觉得她能做出什么坏事来。阿斯塔叹了口气。
“第一个你认识,”她说,“西瑞尔·斯特林,那个找球手。那年我急于忘记你,所以一跟你分手就告诉了所有人。我从来没说过是我提的分手,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都知道了。七年级的时候他告诉我他觉得我不打球的时候也很美,我就亲了他。”
伊诺克挑了挑眉毛。了解到那时候——她还在学校的时候——就有别人也觉得阿斯塔好让他不太舒服,但他很得体地没有表现出来。
“后来我毕业了,我们还互相写信。有一天西瑞尔向我道歉,说他很想念我,但是他在学校碰见了更喜欢的姑娘。”阿斯塔轻描淡写地说,“我回信说我理解他。那之后我们就没再互相写信,不过他毕业之后我参加了他的婚礼。那姑娘挺可爱的。”
“我祝福他们,”伊诺克说。他猜阿斯塔也许会和他一样,每次看到别人一毕业就结婚,都会为自己的初恋多少觉得有点儿可惜。上学的时候他曾经想过,到了他和阿斯塔结婚的时候,应该是请布雷斯和菲利萨担任伴郎和伴娘;但直到现在他们都没有结婚,而布雷斯和菲利萨各自都已经当上不止一个孩子的父亲和母亲了。
“然后是我的第一个经纪人。”阿斯塔说,“斯莱特林,贵族,棕色头发,长得很秀气,私底下不太爱说话。他挺体贴的,进出任何一个有门的空间都会给我开门让我先走。下雨的时候他会帮我撑着伞,听我说话的时候也不会打断我。”
伊诺克想说那都是很基本的事,但他没说,因为他知道那样会显得自己很没风度。
“他请求我当他的女朋友的时候我真以为这辈子就要跟他过了,他显然也是。”阿斯塔说,“但是有一天他试图解开我的衬衫扣子,我被吓了一跳,用全身的力气打了他的脸。”
“他活该,”伊诺克几乎是立刻说。他对那家伙一点儿同情也没有,反正他不会做这种事。
“那是个错误,”阿斯塔说,“我那时候太冲动了。他要我赔了他一大笔钱,因为他的牙掉了一颗;还有经济合同的违约金。我写信给我爸爸寻求建议,他给我写了很多字教我摆脱麻烦。”
伊诺克知道格林格拉斯先生和他太太在达芙妮结婚之后就出国环游世界去了,至今还没回到英国。他俩走的时候没带多少钱也没带家养小精灵,贵族们普遍不太理解他们。不过伊诺克觉得还好,也许是他认识阿斯塔的关系。
“我爸爸不如卢修斯·马尔福先生那样长袖善舞,但至少后来那人没再找过我。”她无声地笑了笑,“他倒不算太坏,只是我们都把对方当成了和事实上的对方完全不同的人。”
伊诺克不置可否地抬了抬眉毛。他的脸有点儿热,因为他知道阿斯塔说的她把那男人当成的“完全不同的人”是什么意思。
“还好啦,后来的经纪人都好多了。”她说,“我也没那么冲动了,没再发生那样的事。我还明白了你是无可替代的;既然我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去打扰你,就不应该再想着能碰上跟你一样的人了。”
非得说得这么明白吗?伊诺克仍然没说话——他觉得阿斯塔尽管是这么说,却没有表示出想要回到他身边的意思,最好还是不要贸然打扰她。
“然后是个体育记者。”她说,“外国人,他告诉我他愿意为我留在英格兰——那时候我已经染了头发,他大概觉得我在英国女运动员里还算好看。我从自己的渠道知道了他准备回国的时间,从头到尾都没相信他。”
伊诺克觉得自己不能理解为什么她知道了那男人不可靠还不立刻跟他分手。他没问,只是猜想像阿斯塔这样的人可能真的不太介意跟恋爱对象能不能走到最后——尤其是她刚刚经历了那样的事,肯定对结婚成家之类的事都没什么热情了。他只是又抬了抬眉毛,表示他还在听。
“他在回国前的最后一天晚上约我见他——很晚,太晚了。我故意放了他的鸽子,他也没再联系我。我再见到他是在后来的一场国内比赛上——当时他搂着一个身材很漂亮的大美女,还冲我笑了笑。”
伊诺克更确信她不可能做出什么让他不能接受的事了。他只觉得阿斯塔这些年过得真不容易,该有个真正关心她的人陪着她才是。
“然后是个有妇之夫——真是不能再糟糕了,天啊,我那时候真的不知道。”看到伊诺克脸上的表情是同情而不是别的什么让她更不自在了——她扭过头跟窗户上自己映出的影子对视,不愿意看他的脸,“我看他长得挺漂亮,虽然不是个贵族也有些事业,还真的对他有点儿好感。他后来又给我写几次信,说是想要追求我,但希望我是作为普通人而不是有名的运动员跟他谈恋爱,所以交流就仅限于写信;我当时表示很理解,一点儿也没想到这是因为他知道这是婚外情。后来我发现他结了婚还有个孩子的时候差点儿晕过去,好在那时候我还没有同意当他的女朋友,给他的信里最多也就是回答几个不带感情倾向的问题。我立刻写了一封义正言辞的信拒绝了他;我的队友们——包括本杰明,他当时已经是我的朋友了——跟我说,如果他太太来找我,他们全都跟我站在一边。那男人大概是觉得心虚就没再写信了,他太太也没有来找我……后来霍琦夫人告诉我他们的孩子上学了,父母离了婚,但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另一个女人。现在那男人和他当时的太太都结了第二次婚,那孩子跟着他妈妈。”
“你把这事想得太严重了。”伊诺克一见她停下来就说,“你只是给他回了几封信而已,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把柄可抓。”尽管他也觉得阿斯塔作为一个名气很响的体育明星居然能上这种当真是蠢得离谱,还是想安慰安慰她。不过她虽然不想看他,似乎也早就走出来了。他想证明自己能给出些聪明的建议,就又说:“如果他给你的信还在的话,完全可以证明这不是你的错。”
“本杰明也是这么说。”阿斯塔说,“这事最后还是捅出去了,说实话挺奇怪的,因为真的没什么证据。无论如何我的公关做得不错,舆论跟我站在一边;那男人比我更急于把这事压下去,因此没引起什么大风波——瓦妮莎或许知道,我不清楚。那几封信真的到现在还在我的抽屉里,留着他们纯是为了不时之需。真是讽刺,你的信我都没留着……”
阿斯塔看了他一眼;伊诺克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就什么也没说。
“那时候我觉得真是太没意思了,”阿斯塔说,“全世界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或许还剩一个:我爸爸。我又写信给他,他说相信我能扛得住,但需要给自己放个假。”
“你确实挺坚强的,”伊诺克温和地说,决定暂时不去想她为什么会碰上这些烂事。他真是表现出了惊人的镇定,不过阿斯塔好像又不太想看他了。
“谢谢。”她轻声说,“我猜这都是我应得的,我一向运气不太好。——或者,说实话,我想我的运气已经够好了,这些事完全都可能发展得更坏。我总是很擅长给自己惹上事;我真应该反思反思我看人的眼光有什么问题。我太肤浅也太幼稚,过了多少年都还是这样。”
“我很抱歉听到这些。”伊诺克说。
“谢谢你,谢谢你……但是还有呢,如果你还愿意听的话。”阿斯塔说,说了这么多话之后第一次放慢了语速,“接下来的这段我从来没跟人提起过。我的经纪人——他们那些人也许知道了,但觉得没什么炒作价值,就也没当回事。”
“你说吧,”伊诺克说,“我不会说出去。” 。看小说,630book。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