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那年冬夜城郊工厂初见,至此他铭记经年。她是高悬于天,无论他如何拼命向上也够不到的月亮。所以那日从警局出来,和覃珠温隽凡见完面以后,他带上靳超毅这个不定时的炸弹远走高飞,希望女孩在获得保送资格后进入心仪的大学,然后忘了他。但他又仍有不甘。他拼命学习,考上警校,是因为那日半山会所里,女孩翻到高考志愿填报的书,指着上面的公安大学,眉眼弯弯笑着看着他,说他当警察很合适。毕业后再拼命工作,从派出所,到地方分局,到刑侦支队,再当上副队长,一路功勋累累,一路鲜血淋漓,是想着若是有一日能再重逢,他已经有了能和她站在一起的资格。只不过甫一重逢,胆怯、自卑之感又再次涌上心头。所以白天里重逢,他竭力装作出满不在意的样子。将雨伞故意遗忘在商场餐厅,转头回去拿伞是假;开车将女孩送到小区门口,借口雪太大,想撑伞送女孩到家门口也是假。他只是想再多看她一眼,再同她多待一段时间。她是即使无法接触,也能照耀他一生的月亮。“既然你都知道。”温槿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颤抖,“……那,那你还要走吗?”她眼泪还在簌簌往下掉,断了线的珍珠似的。靳桉抬手拭去面前女孩眼角的泪水。他心想。他终是舍不得让月亮为他伤心的。有细碎的、轻柔的、小心翼翼的吻落在了脸上。温槿微微睁大眼。面前男人声音喑哑颤抖,低下头来吻着她。“……不走了。”他说。这一次,他抓住了月亮,就再也不要松开了。【作者有话说】——“爱是常常觉得亏欠。”感谢在2024-01-2717:43:34~2024-01-2817:48: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条条、wyst51-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薄念4瓶;南栀、44951760、67123942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互诉衷肠那句“不走了”传到耳朵里后,温槿愣了一下。她手抓着面前人的衣服,用力抓出褶皱,下意识反问,又像是在反复地确认:“……真的不走了吗?”“不走了。”靳桉仔细吻着她脸上的泪水。温槿吸了吸鼻子,分明是应该高兴的事,现在却觉得更委屈了。靳桉越要帮她把眼泪拭去,她眼泪就流得越多。她嘴巴一瘪,抽噎道:“你知不知道你走了以后我在南厦找了你好久,我去城中村找了你好多次,朱炎也不知道你去哪里了,我给你发消息你也不回我……后来城中村也变了,我都不知道去哪里找你……”她越说越伤心,只觉得世界上再没有这么坏的人了。说好了要一起考大学,说好了等她成年以后就在一起,结果等她成年以后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心里虽然还在讨厌着面前的人,但突然想起自己感冒发烧未愈的事,温槿又推开还在亲着自己脸的男人,生怕传染给他。她把头埋进靳桉颈窝,听到男人沉沉说着对不起。爱人之间,最难开口的不是我爱你。而是对不起。爱可以基于表象,基于华丽的甜言蜜语,但对不起不能。这意味着要将自己最不堪的、最狼狈的、最赤|裸的一面呈现在对方面前,剥开所有的伪装,露出那颗赤诚脆弱的心脏。“所以你当时为什么要走?”温槿声音闷闷问他。靳桉喉结上下滚动了下。“……那天决赛,本来是想去和你爸妈说清楚的。”他低低说。十几岁的少年尚有一腔孤勇,在帮助心爱的女孩做到了想做的事情以后,就想着去找女孩的父母摊牌说明一切。去说明他们的教育方式并不适合他们的女儿,去说明自己有能力和女孩在一起,并好好保护她。“临出门前……”靳桉顿了下,才开口,“从朱炎口中知道了靳超毅要做的事情。”若他仍是孑孓一人,靳超毅对他来说自然是没有什么好可怕的。靳奶奶已经走了,他不管靳超毅,也不用怕靳奶奶会因此伤心。但从喜欢上女孩的那天起,那个冷漠暴戾的少年有了软肋。他可以不畏靳超毅对他的威胁,但不能不畏靳超毅对女孩的威胁。有句话怎么说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靳超毅这个人一旦撕破脸,就会像是一只赶不走的癞皮狗一样,使出各种手段胡搅蛮缠。也就是这时,少年才发现,原来自己还并没有能够完完全全保护好女孩的能力。“所以你……”温槿呼吸加重,眼睫轻轻颤抖起来。这是她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事情。“所以我带着靳超毅走了。”那时他一无所有,除了带着靳超毅离开以外,再找不到其它更好解决的方法。“但现在应该是好一点了。”靳桉声音沉沉响起在温槿耳侧。男人似乎是微吐了口气,声线紧张,还有点颤抖:“我有份还算像样的工作,这么些年手里攒下来的钱也能够凑出一份京市房子的首付,也没有喜欢过其他的人……”“温槿。”他声音有点哑,“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从南厦离开后,他漫无目的带着靳超毅流浪了几所城市,中途靳超毅有发狂过,有试图跑回南厦过,但都被他给拦了下来。他平静绝望,靳超毅歇斯底里,两人在屋内打得头破血流是常有的事。直到某天再一次将靳超毅打服以后,他喘着粗气坐在地上,忽然瞥见了出租屋门下不知道谁塞进来的传单,一些不正经的高考补习机构的宣传。……于是他又重新参加高考,有惊无险通过政审,报名了京市的警校,带着靳超毅北上。再后来,靳超毅老了,以前那些酗酒熬夜在身体里埋下的炸弹终于爆发,再也没了能反抗他的力气。温槿原本还闷闷埋在男人颈窝内。她慢慢起身,看着靳桉的脸。“我……”甫一开口,话语又被哭泣的哽咽打断。她本来还打算说不愿意,“报复”一下男人的不告而别。但看见男人垂着的深眸,知道那些他在背后偷偷为自己做的那么多的事情后,这句“不愿意”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温槿轻轻蹭了过去,两人额头抵着额头。靳桉额头还有点凉,也有可能是她的额头太烫的缘故。感受到女孩的靠近,靳桉身体僵了下。今晚上好像要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干净一样。温槿哽咽道:“我要。”她想,这辈子再也找不到有比面前的男人对她更好的人了。话音刚落,靳桉伸手将她搂入了怀中。男人的拥抱克制而有力,像是在拥抱着一场随时会醒的美梦。他声音喑哑:“……那你就得做好一辈子都不许离开我的准备了。”-买回来的粥还是冷了。温槿抱膝坐在餐桌前的凳子上,听着肚子咕咕叫,饿意后知后觉地涌上来。她看了一眼挂着的时钟,都已经凌晨两点了。从白天中午和靳桉重逢,其实才十二个小时,她却觉得好像过了很久,发生了好多事。出租屋里没有微波炉,靳桉正在厨房里,把粥倒进锅里开火给她热着粥。温槿拿着手机,想起自己发错的请假消息,犹豫着还要不要重新给科室主任发请假的消息过去。“反正烧都退了,还是回去上班好了……”她正小声喃喃着,“咯”一声,靳桉将热好的粥放到了她面前。“病成这样。”靳桉眼神从她脸上扫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似乎看到男人眼底划过一道微不可查的笑意,“还想着去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