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神父倒了。
桑托尔已经六十上下了,因为劳作一生,身子硬朗,但是毕竟是耳顺之年,这两天风里来雨里去的,昨天就发起了烧。人们阻止他再跑出来,但他还是到处跑,去寻找那么一点点微末的粮食。在暴雨开始后的第六天,他终于撑不住累倒了。
苏文担心地摸了摸他的额头,简直滚烫。苏文很忧虑老神父可能撑不过这一劫,但是现在条件如此之差,他即使有现代医学知识恐怕也无济于事。
正当这时,有人大声喊了一句什么。
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溢出了欣喜之色。男人们急匆匆地跑去打开了教堂的大门。
只见门外风停雨霁,阳光和煦地笼罩下来,天空万里无云。
那天载着人们漂来的两艘破烂小船很快又被搬了出来,不少人呼喝着上了船,很可能是要出去看看情况。
苏文担心桑托尔的情况,便没有出去,他抱起桑托尔在床上安顿好。桑托尔手脚冰凉,急需温暖。
苏文自己也是浑身是水、手脚冰冷,当下跑到厨房,将不少阴干的柴火和碎布搬了过来,当然没忘怀揣两颗火石。
随便搬了块石头垫着,苏文便开始生火。这两天他看过不少本地居民在这种情况下生火,知道由于下雨,空气闷湿,很难让柴火点燃。他堆起碎布充当引火之物,便开始击打两块火石。
这事到底是为难小宅男了,他试了几十次,都无奈宣告失败。现在人都忙着出门查看情况,恐怕也很难找到人帮忙。
桑托尔冷得发抖,窝在床上人事不知。苏文顾不得其他,将身上的衣物脱了把桑托尔裹好,一次一次地尝试点火。
【快点,快点,eon……】苏文试了又试,急的冒汗,【火,生火啊……】
轰的一声,眼前的柴堆总算是燃了。虽然燃的位置有些奇怪,竟然是直接从柴堆中心冒出了火光,苏文还是很开心地将布堆挑了进去。
苏文回厨房找了个碗,倒了点干净的水进去,将一块食物投进去,回来在火堆旁边热了一会儿,尽力捣碎了喂给桑托尔。
桑托尔的身体状况很差,苏文不由地忧虑,甚至想到了替他祷告。
这时已经傍晚,苏文又困又饿,挤在小床边上,握着桑托尔的手,不自觉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4e(纪元)401年,雨之月榛树日,苏文大神用一个符文召唤了连绵大雨。并且成功地把一张木桌转化成了水之祭坛……哦也!
——话说这个纪年法是法国人创造的共和历——蛋疼啊,365天都有名字,难怪之后要被推翻……
☆、踏雪追风之马
苏文再醒过来的时候,头疼欲裂。他知道自己这两天劳心劳力,也差不多要病倒了。揉了揉头,他发现床边围了一圈人。
老桑托尔坐在床边,用虚弱的声音急切地说着什么。
人们看到他醒了过来,竟齐刷刷地后退了一步。
这是怎么了……?
苏文□着爬起来,用疑问的眼神看向桑托尔。
桑托尔柔和地抚了抚他的额头,说:“孩子,恐怕来不及跟你讲明了……”
“他不是你的孩子!神父,醒过来……他是黑色的,他是恶魔的孩子!”
“桑托尔,不要被他迷惑了!他带来了暴雨和洪水,是他害了镇子里的人!”
“就是!他一来,镇子就倒霉!不能让他留在这里,赶他走!”
苏文听不懂他们说话,但却看得懂他们敌视、仇恨甚至是畏惧的眼神,他伸手去摸背后的兜帽,然后想起自己的外套盖给了桑托尔。
那天那几个孩子就已经教了他一课,现在他疏忽了,又该受到谴责了么?
苏文有些难过,但是看到老神父如护雏的老母鸡一般张开双臂,向着镇子里的人呼喊着什么的时候,不由从心内涌起一股酸涩。
桑托尔一直在保护他,照料他。
桑托尔也一直保护着照料着这个小小的镇子。所以没有人愿意伤害这个和蔼的老神父,人们固执地认为老神父只是被恶魔迷惑了,所以试图让桑托尔离开苏文。
苏文从背后抱住桑托尔,感到他正在退烧,身体也好转了一些,低声说:【够了,桑托尔,让我走吧。】
他们之间说话,一直是彼此谁也听不懂的。但是桑托尔仿佛一下子听到了苏文的心声,神情难过地转过头来,说道:“孩子,我保护不了你了。神要赐给你苦难的考验,让你的心澄明。我没有改变这一切的力量,但是我希望你能一直保持纯净的性灵……你记得,老桑托尔会一直在这里等你回来看看的。”
【桑托尔,照顾好自己,我会回来看你的。】苏文点了点头,又和桑托尔拥抱了一下,在镇里的居民敌视的目光下快速地收拾好外套,戴上兜帽。
他缓缓向外走的时候,老桑托尔一直注视着他,他没有回头,因为镇里的居民都端着各种农具对着他。这一幕也许很搞笑,苏文也自嘲地笑了。
再后来,苏文记得镇门口的大路是通往一座名为奥科伦的城市的,便徒步走上了大道。居民们没有多么为难他,他们忙着重建自己的家园,维持自己的生计,也许还有更悲伤的——面对生离死别。有几个孩子对着他的背影,又一次扔了石块。
苏文的外套有两个内兜,桑托尔悄悄往里塞了两个水袋和不少硬梆梆的粮食。善良的老神父一直不相信苏文是恶魔。也或许在他心里,根本没有谁是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