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吴秀芬带着老二两口子和女儿回到了镇上。
看到那两层楼的小铺,张世玲不由瞪大了双眼,吃惊得合不拢嘴。进了铺子,里面的陈设和货品都看花了她的眼,她心下震惊不已。那些华美的布料、柔软的冬衣,无不颠覆了她的认知。
这里简直是另一个世界。
接下来几天,络绎不绝的客人和订单也让张世玲大开眼界,她见识到了铺子里生意的火爆。
为娘和二哥二嫂感觉高兴的同时,张世玲却越来越坐立不安。娘和二哥都有一身好手艺,她却死活学不来,手一拿起剪刀就哆嗦,这么贵的布,她打死也不敢下手。
而二嫂说起那些数字就眉飞色舞的,她听着却头疼。客人来了,她也拘束得很,手脚都不知往哪放,更不用说帮着介绍布料和衣裳了。
她成日里只能帮着做点子针线活儿,眼看着娘和二哥二嫂忙得热火朝天,她心里对自己愈发嫌弃得紧:怎么就这么没用呢?什么忙都帮不上,光在这里吃白饭了!
如是过了几日,她感觉实在没脸继续待下去了,便与娘说,自己还是回家与大嫂作伴去。
吴秀芬见她在这里待得老大不自在,便同意了。
“卢家要是来人,你便躲进里屋去,只叫你大哥大嫂去应付他们,你万万不可露面。他们若是拿娃娃说事,你只当自己是铁打的心肠,不管他们说什么都不能心软。”
“切记,此时的心狠是为了往后的顺利。你这时越心软越会被他们拿捏住,到时候娃儿要不过来,你自己也难以脱身。知道了吗?”
张世玲听着娘的殷殷叮嘱,郑重地点头应下。
她回到张家庄,便接手了姜氏的活儿,一心一意地照顾大嫂和二妞、打理家务。
柳秋凤怜惜她的遭遇,又感念她的贴心照料,自然对她也十分友善。姑嫂相处得很是融洽。
卢庆有果然来了两趟,说是孩子病了需要媳妇回去照料。张世玲却躲起来不见他,只在夜里偷摸地掉眼泪。她现在每晚带着二妞睡,听着二妞均匀的呼吸,想着自己的丫头,心肝儿都要碎成八瓣。
她白日里努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藏着的担忧却逃不过柳秋凤的感知。
夜里,柳秋凤悄悄在张世宏身边咬耳朵:“我是女人,也是做娘的,如何能不知道她的心事?唉,小姑真是可怜!不如咱们早些与卢家摊牌,将那娃儿也接回来吧?”
黑暗里张世宏重重地叹了口气:“你不知道那卢家都是什么样的人,难怪爹娘当初死活拦着不让小妹嫁过去,小妹那时候太小,不懂事啊……”
“罢了不说这个。现在卢家想另娶,又舍不得钱;若是小妹舍了嫁妆银子便能脱身也罢了,就怕他们贪心不足蛇吞象。十两银子不算什么,但若咱们轻轻松松让出去,倒容易叫他们惦记上,只怕更不肯放手了。”
“所以这个事儿,急不得。且有的磨呢。”
柳秋凤也跟着叹气:“也不知道小姑何时才能脱离那个火坑,回来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张世宏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你就别操心这个了,有我和娘在呢。你这肚子看着也快发动了,这阵子且放宽心好生养着吧。”
柳秋凤不好意思地笑道:“我现在日日在家闲着,还让人小姑贴身照看着,倒养得和那些富家太太似的了。”
“别想太多,快睡吧。”张世宏一下一下轻抚着怀里的媳妇儿,他不会说什么漂亮话,但媳妇怀胎的辛苦他是看在眼里的。
这阵子柳秋凤脚肿得如猪蹄一般,夜里也总是睡不着,面色憔悴,眼睛下乌青着跟被打了似的。以前媳妇怀双胎那回他都没太注意,这次倒是点点滴滴都入了心。那时候他总感叹男人下地劳作的辛苦,现在才发觉,女人怀着身子时,便是什么都不做也是辛苦的。
张家的男人在心疼自己媳妇儿,卢家的男人此刻却恨媳妇儿恨得咬牙切齿。
卢庆有恨道:“我都去两回了,说娃儿病了她却连面都不露,这女人好狠的心!看来她平日里疼娃也是装模作样,没几分真心!”
他娘怒道:“这死丫头赖在张家不肯回来,难道还要我们八抬大轿请她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