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行远解开她的手帕,凝神望着她,敛住思绪,拿出自己的手帕细细的将伤口包住,将她那带血的帕子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完事之后两眼盯着董墨,不禁让她想起上次在队里也是看到她的胳膊被划伤,说实话,这些伤口足够让她这个女孩子疼的心里发紧,但是董墨却一声不吭,不知道她是因为害怕他担心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她不想说出来,也肯定有她自己的理由。他只是……有些不忍,也有些气愤,自己应该足够让她依靠,但是她却不愿因靠近半分。不禁有些叹气的将她的衣袖撂下来,放开她的手。
一见到胳膊被放下来了,董墨无言的将胳膊小心的缩在身后,嘴角动了动,想说话,但看到温行远无言的表情,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愣愣的低下眉眼,心里局促。
他有些不紧不慢的开口:“是不是很冷?”
董墨听后还是习惯性的摇摇头,温行远看着那张局促却安静的脸,不知道思绪该飘到何处,他轻轻的叹了一声,一字一句的跟她说道:“董墨,有时候说实话会比隐忍来的更好,向人求助并不是件丢脸的事,你独自一个人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她知道温叔说的是什么,但是她无法在一时之间去信任所有人,她觉得像这样的伤,自己可以忍住,没有必要去麻烦人家。
“温叔……我……”
温行远看着她被冻的发青的脸,忽的敞开自己的外套,走近董墨就将她环在了怀里。董墨愕然的愣在原地,更加窘迫,抬了抬头又低了低头,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温行远胸膛处的温热散发出来,贴在她的脸上:“温……温叔……”她的声音有些发颤,身子僵硬的如同雕塑一般。
温行远收紧双手,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将董墨整个人都包裹在他的外套里,仰脸看了一眼还在纷飞大雪的天空,安抚道:“乌杭很快就会找到我们了,再忍忍。”他说不清也道不明自己为何要做出这样的举动,仿佛就是心中有一股推力在促使他靠近董墨,或许是因为,她是董砚的女儿,也是董砚唯一爱着的女儿。他心里和董墨一样害怕着也担心着董砚的病,时时刻刻都会惦记着董砚过的好不好,大概是爱屋及乌,他不忍董墨有一丝的委屈和伤痛。
此时的董墨不敢抬头,琥珀色的眸子在黑夜里清亮无比,她的视线固定在温行远一起一伏的胸膛处,第一次那么近那么清晰的听见一个人的心跳,有条不絮节奏有力,她不禁联想到当年的温叔,怀着满腔的热血和她一样如此渴望去一线。
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一个人,她以为,能够给她足够的空间和安全的就只有爸爸而已,也以为,她一辈子能够信任能够依靠的也只有爸爸而已。但是现在,好像有什么在心底就此慢慢的扎下根,迫不及待的想要发芽破心而出。
“呃……”
董墨不合时宜的打了一个嗝,她迅速的闭上嘴巴,但是没过几秒,又接二连三的开始打起嗝。而且频率越来越高,不受控制的停不下来,她有些羞愧的尽力抑制住声音,但是就算嘴巴堵上了,一打嗝身子还是会小起伏,声音还是无可避免的发出来。
声音传到温行远的耳朵里,他带着笑意使劲摸了摸董墨的脑袋。那些心底潮湿的记忆就慢慢的涌了上来,对董墨所有的记忆也前所未有的累积在一起跟幻灯片一样一帧一帧的闪过眼前,曾经就听董砚说起过董墨,那时候去孤儿院领养她的时候,胆怯的如同一只受惊的小猫,窝在床角睁着大眼不敢出来走一步,听院长说起董墨从小被遗弃在马路边,后来被一对夫妇收养,但夫妻两是乡下人,日子过的穷苦,两人脾气都不好,一遇到什么事情就拿孩子撒气,那么小的孩子就被两人打的就满身伤痕。
后来那男的有天在外有了情人,妻子一怒之下趁着午夜在屋里浇了汽油*,董墨是多亏了邻居才保住了一条命,而那两夫妻,活活被烧死在了屋子里。自此以后,董墨就被送到了孤儿院,因为性子内向不多话,又怕生,领养的没有几个,但董砚就偏偏看中了她。
他不知道,董墨还记不记得清楚这一段往事,从那一个胆怯内向的孩子到现在勇敢又负责的女人,董砚教的好,她自己也学的好。他都不禁的庆幸,还好她找到了自己的人生方向,不至于让天生的不如意将她整个人生弄垮,还好她自己靠着董砚站了起来。他同时也庆幸,自己也站了起来。
她的手始终挂在腿的两侧,身子也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就这么被靠在温叔的怀里脑子一片空白,冰冷的身体也逐渐的开始有了体温,到后来竟然脸上都开始发热,等缓过神来她才鼓起勇气开口问道:“温叔,为什么会选我呢?”她的声音在空洞的黑夜里有些飘忽。
温行远的眼里有她看不见的迷雾,他抿了抿唇不作回答。
这是个,对董砚的承诺。
外面的雪越发的大起来,上面乌杭等人也渐渐的靠近这边。董墨耳尖立马就听到了脚印踩在积雪上的声音,而且还不是一两个人。所以可以肯定是乌杭他们过来了,她有些忘乎所以的仰着脸睁着水亮的眼睛说道:“乌杭他们来了。”
“嗯。”他笑着应答。
董墨先被拉上去,她站在不远处的堆积物上,看着辽阔的夜空,无声的雪花打落在她的身体各处,透着凉意,但她此时却觉得温热涌上心头。
被拉出的温行远第一眼就看见站在丘头的董墨,她的身后是辽阔的夜空,周围是纷飞的大雪,他只觉得那一刻的董墨,很耀眼。就像突然出现在他生命中的一颗行星,被推进他生命的轨道,他想,自此以后,她就会围绕在她的身边,彼此都无法脱离。
他把董砚当成唯一的亲人,如今,这个唯一恐怕要被董墨所打破。她现在,也好像是自己的亲人,是可以依靠自己,和自己同行的亲人。
“温队,尤文还是没有找到,是不是他们弄到了其他地方?”乌杭见到温队上来了,立马和他说明情况。那几组同事几乎将房子都翻遍了还是没能找到尤文的身影,于是他在想着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关在这里。
温行远看了一眼董墨,而后跟乌杭说起:“你跟我来就好,他们都可以回去了,折腾了一晚上,还有,将董墨送到医院去。”
他嘱咐完之后提脚就走,而董墨刚好看见温行远和乌杭远走的背影,她连忙快速的跑上去追他们:“温队!”
他丢下自己,肯定是因为尤文的事。
她不顾自己的伤口,奋力的追上去,乌杭听到身后她的声音,不禁想停下脚步等等她。温行远却是加快脚步:“你只管走你的。”他边说边问乌杭要了手机,拨通了方才站在那边一位同事的电话,于是一会奔跑的董墨就被身后的一个同事拉住:“董墨,温队说那边他和尤文足够了,交代我们带你去医院。”
董墨看着很快就消失在视野里的温行远,呐呐的无法开口。
乌杭不明白为什么温行远要将董墨扔到身后不让她跟来,直到他和温队来到关尤文的地方,他才明白过来。
这里是房子后面一个地下室,之前可能是用来囤积货物的仓库,但现在他们刚进去就被里面潮湿腥臭的气味浓浓包裹住,此时下面乌黑一片。乌杭从口袋里拿出手电筒,刚一打开,突然就被眼前的一切吓住了。
不远处的地上七七八八的躺着不下十具尸体,有的已经高度腐烂成为了一堆白骨,有的却是僵硬的面目全非。他疑惑的看向面色平静的温行远:“这……?”他完全没有想到温队会带自己来到这个地方,也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工厂下面会有这么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
“这里发生过几起命案,这个地方是附近一个村里的埋尸处,所谓埋尸处,就是被他们家人遗弃的尸体。”
温行远边说边解释,他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上次来这调查一起绑架案的时候所了解到的。乌杭还是第一次听说埋尸处,心里堵的很。难怪方才温队要阻止董墨过来,他这个大男人初见都抑制不住自己心底的恶心,更别说她一个女人了。
地下室里阴森的可怕,他们走到尽头才看到被绑在椅子上垂着脑袋的尤文。听到两人的动静,尤文动了动眼睛,有些艰难的抬起头,他的脸色惨白的如一张白纸,见到是温行远和乌杭的时候,忍不住轻哼了一声:“来的比想象中慢,等的我花儿都谢了。”
乌杭无视他的话,走近将他身上的绳子都解开,半搀扶着他将他从椅子上托起,尤文身上好不到哪里去,左一块伤口右一块伤口,端正的脸也被那几个人拿来出气揍的到处是伤,几乎都看不出本来的样子。他刚从椅子上站起来双脚就发软,一不受力摔到了椅子旁。他尽力的挣开肿的老高的右眼,抬头看向温行远,走了不到几步开口问道:“小警花没死吧?”
温行远一愣,用奇怪的眼光看了他一眼:“不必挂心上。”
尤文扯了扯嘴角,嗤笑了一声,嘀咕了一句“假正经”。不过听到温行远他这么一说,他也就可以放下心,小警花估计是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