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距离登上剑道终点都还有一步,那个苏竹漪,却是已经入了门内,一下子,谁强谁弱,高下立判。
古剑派内,胡玉长老蒲扇一样的大掌拍在易涟肩膀上,惊得他肩头那只金丝雀簌簌拍动翅膀,随后身子一僵,直接装死翘着脚硬邦邦地倒了下去。易涟伸手将金丝雀接住,放回了灵兽袋中。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动作也是僵硬麻木的,脸上还有点儿燥。
他此前说苏竹漪失了风骨,所以会被剑道排斥,引得剑山剑灵不满,然而刚刚那剑意,那剑意……
那剑意充满生机,犹如红梅报春,青松傲雪,迎难而上,披荆斩棘一往无前。好似春风拂过,轻柔又坚韧地把冬日阴寒驱散,那红影从底下飞上去,好似在春风抚慰下,在冰冷孤寂的剑道上开出了满山坡的迎春花。
哪怕她人已经进了剑冢,那抹红依旧镌刻在人眼中,久久不曾消散。
那剑意,就好似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啪的一声,响亮无比,好叫他把自己说的话都给吞回去。
掌门哈哈笑了两声,&ldo;不愧是洛樱挑的徒弟,我们眼光都不如她啊。&rdo;
古剑派这边其乐融融,其他门派剑修倒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毕竟这也太超乎意料了,这么强的剑意,总是让人钦佩的便是句酸溜溜的话,此刻都说不出口。
倒是好些修为低下的弟子看不出那剑意到底有精妙,只是一个劲儿地在说,&ldo;你看到了吗?&rdo;
&ldo;看到了,真好看。&rdo;
剑意什么的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长得太好看了,特别是那回眸一笑……
其中一个弟子喃喃,&ldo;可惜不是对着我笑的,若是能冲我一笑……&rdo;
她是冲谁笑的?众人视线此时才转到了那人身上,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还真是吓了一跳,只见那人身子弯曲,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撑着石壁,身子摇摇晃晃,好似站不稳了一样。
&ldo;那是,是云霄宗的人。&rdo;身上穿的是云霄宗弟子服,但脸却没人认得出来,不过也有眼尖的认出了她手里的剑,道:&ldo;是花宜宁。&rdo;
&ldo;花宜宁以前上过剑山啊,还得了冬雪剑,这是第二次了吧,怎么好似上得那么艰难?&rdo;
&ldo;因为她心乱了。&rdo;一人故作高深的回答。
也就在话音落下之时,那花宜宁脚下一滑,竟是直接往下跌落了几步,好在她死死地用手抓着剑道石阶,倒也没有真的掉下去。
花宜宁仰头看着前方剑道阶梯,其实她还差不到十五步就能登上去了,她从没觉得自己爬不上去,如果不是苏竹漪,她哪怕不是第一,也会是第二。她对自己的剑道天赋有信心,哪怕修为跌了,冬雪剑散灵了,花宜宁也没有被击倒,她只是,只是因为面容毁了不愿出门,不愿面对旁人的目光,宁愿整日跟剑呆在一起,从早到晚练剑。
她骂苏竹漪废物。
但那废物却轻轻松松地超越了她,还第一个登顶。
苏竹漪回头的时候没有骂她,但那个讥诮又艳丽的笑容比骂她还难受,她那双眼睛明明在说,&ldo;你说我是废物,那你岂不是废物都不如!&rdo;
那笑容如此刺目,让她心神一晃,被剑道剑影所伤,更让她在心神不宁的情况下,对自己的坚持,自己的剑道都产生了怀疑。苦修几十年,她居然比不过一个十六岁的女修!
此前看到苏竹漪走得那么艰难,看她足下全是血,花宜宁觉得苏竹漪不出剑根本就是她不会剑,所以信心倍增,然而之后发生的一切就好似当头一棒,打得她晕头转向,以至于在剑道上胡思乱想,最终险些掉落剑山。
她都站不起来了。死死地抓着剑道阶梯,哪怕手被割破也不愿意放弃,她看着前方那个已经踏上了终点,即将跨入剑冢的清俊背影,深吸了口气,&ldo;剑道是你的道。&rdo;
&ldo;也是我的道。我要和你一起,执剑并肩于高山之巅,因此……&rdo;
她喉咙里发出低吼声,良久才道:&ldo;剑道不能中断。&rdo;
若是就这么跌下去,那她这一辈子,可能都没办法再用剑了。她手用力抓住,身子缓缓往上爬,咬紧牙关,哪怕是爬也要爬上去。
这般大毅力,倒叫有些看笑话的外门弟子也噤了声,唏嘘不已。
……
苏竹漪可不知道她进来之后剑道上发生了什么。
她入了剑冢,并没有径直往里头冲,第一件事就是检查了一下自己血肉模糊的脚,她脚上的鞋子已经完全破了,袜子跟血肉都黏在了一起,本来她还以为那剑道上的考验其实是幻象,毕竟她明明穿了鞋的,哪能走着走着就光脚丫了,没想到居然还是真的。
低头看的时候她还一阵眩晕,这到底是流了多少血?
灵气要疗伤也得把鞋袜和血肉分开,她小心翼翼地处理伤口,疼得倒吸了几口凉气,左右无人进来,又或是因为那松风剑意刚刚就在身前,好似那人出现过的缘故,苏竹漪便没忍得那么辛苦,还哼哼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