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终归是棋子,什么时候都是要被人摆布的。赵勇此时算是深刻的体味到了这棋子的无奈,此时他就是颗棋子,而且是要再次冲在前边的棋子。
昨天他灵机一动的打马回转,站在那山岗上,吓退了那些追来的乃蛮探马,他以为自己之后该是能摆脱这炮灰的角色了。可惜现实总是很残酷,他再次的成为了探马,而且这次是两军阵前负责到敌方阵前探查的探马。天知道这是谁出的主意,怎么就看上他这样的小兵了。
赵勇自然不知道,他和他的同伴们的情形,已然被乞颜部的大汗铁木真所知道。报告这消息的自然是汪古部的阿剌兀思了,阿剌兀思原本的意思就是想告诉铁木真自己这边的探马探查到了乃蛮人的踪迹了,只不过他说的时候说的比较详细,他是怕漏了什么消息,影响了铁木真的判断。可是铁木真一听汪古部的探马斥候骑得马都是劣马,而且还差点让乃蛮人的斥候追上,就动了脑筋。既然第一次已经示弱了,那就再来一次,能骗一次就再骗一次,乃蛮人的斥候看了一遍自己这边的探马,自然会推想自己这边的兵马是个什么样。明天再在阵前让他们看一次,到时候他们估计就会更加的轻敌。一旦两军接阵,他们自然会因为轻敌而出现漏洞,这时候自己的机会就会出现。
对于像铁木真这样一位常年在草原上征战的部落头人来说,在战场上抓住对手的失误进而全力攻击,已经是一项最基本的技能了。而且他麾下的将领和勇士,几乎个个都有这个本事。若是能一战而定这乃蛮部落,那就是此次西征最理想的结局了。
想到这里,铁木真自然是要让阿剌兀思明日再次派出那些探马的,而且还要他们骑昨天的马,不过这次增加了人数,不再仅仅是赵勇他们的那个小队了。
赵勇听到命令后,仔细一想,就知道这铁木真是存了示弱的心思了。看来这乞颜部的铁木真果然不简单,虽然没有读过兵法,但却知道示敌以弱,然后骄敌以攻,骄兵那是必败的。不过赵勇觉得现下不是他佩服这铁木真的时候,现下最主要的是要想法在即将到来的炮灰行动中,能让自己再次活着回来。
聪明人往往是最痛苦的,和赵勇在一起的其他人竟然一点也没有觉出其中的意味,赵勇又不能跟他们说。其实说了也没有用,难道他们能临阵逃脱,若是那样的话,估计不用乃蛮人杀他们,后边督阵的自己人就会先把他们射杀。还不如到时候浑水摸鱼,让其他人往前冲,到时候就是死道友不死贫道了。
打定这个主意,赵勇便去照料他那匹劣马了。晚上他特意给这家伙喂了点好料,虽然白日里也是吃了草的,但是明日自己可是要指望这家伙保命的,此时吃点好的,该是没错的。虽然他这马瘦,但吃一顿饱的,明日总该比平时有力气些吧。
赵勇此时只能如此的自我安慰了,他又跑不了,也只能如此了。除此之外,就是做好自己的武备了。铠甲已然暗中套在身上,外边罩了一件羊皮袄子,两柄匕首都是别在了小腿上,三把刀也是擦的锋利异常。到时候若是陷入敌阵中,也只有这些能让他保命了。
“呜!”长长的号角声吹响了整个驴背草原。两只大军隔着四五里地对阵在那里,天上的雄鹰俯瞰大地,看到的是两边连绵不绝的兵马。
赵勇此时就和自己那队人马堆在阵前,等着上头下命令。回头看了看身后乞颜部的大军,他已然感到了那种萧杀。看来这汪古部的阿剌兀思还是有些眼光的,这铁木真还真是有本事,不愧是打败草原上各个部落的勇士。
“呜”一声短号,赵勇所在的这队人马开始向前奔去,一开始是缓慢的,之后便加速起来。出发之前,他们已经被告知,要尽量看清楚乃蛮部的兵马是个什么样。
尽量看清,那就是要跑到人家眼前。赵勇一听就知道这就是明显的要示敌以弱了。你能看到人家,人家自然也是能看到你的,到时候若是人家看到自己这劣马,追出来保准能围上自己。这真真是成了炮灰啊!就是不知道师傅当日为什么要用这炮灰形容这差事。
想那么多现在也是没有用的,只有瞪大眼睛见机行事了。赵勇跟着大队人马向乃蛮人的阵前奔去,他可以的控制马速,让他胯下那匹白白的瘦马跑的慢一些,若是前边的人往回跑,他还能少跑那么一段。
越来越近,赵勇看着前边的队友,也盯紧了乃蛮人的阵线。二百步、一百八十步、一百七十步。越来越近,赵勇心里开始骂娘。谁是领头的,没有脑袋吗,这不是要去送死吗。若是对方阵线中有那哲别式的神射手,自己这些人这不是去送死吗。此时他在后边都看清了那乃蛮人的阵势了,常常的一列,身上盔甲也是不少,头盔和他看过的草原上的牧人都是不一样。就连马都是比他们现下的要强壮许多。看那架势,肯定不是善类了。至于真正打起来会是什么样子,那就不知道了。
赵勇想喊,可是还没等他喊,乃蛮人就有动静了。“嗖”的一声,乃蛮阵中射出一箭,直奔跑在最前边的探马。大概跑到距离乃蛮人一百步的时候,对方开始放箭,直接射到了跑在最前头的那个探马。那家伙应声落马。这一下子后边的人都知道要死人了,马上打马转向。
赵勇在后边看的清楚,心道终于转弯了,你们脑袋都是石头做的吗,到现在才知道转弯,死了人才明白。于是他也跟着转,可惜快速移动的时候想让马猛然转弯却不是那么容易,他们这些探马只得在战场上拐弯,那形成的弧线自然是要离着乃蛮人更近一些的。
赵勇在队伍后边,本想勒住战马,然后原地转弯往回跑,但是大队人马都是弧线转弯,他也不能做的太过暴露,只得跟着转了。
好像他今天出门没看黄历,亦或是老天特意要给他好看,就在他转弯的当口,他骑着的那匹劣马上的马鞍竟然脱落了,连着他也跟着落马了。那匹白马此时身上失去了主人,立刻清了许多。也是不管他这落马的主人了,腾起马蹄就开始狂奔。赵勇此时哭的心都有了,这真真是老天要灭自己吗。好在他这骑术没有白练,落马后并没有摔伤,马上一个鲤鱼打挺,想要去拽他那匹劣马。不管怎么说,这两军阵前,有匹马骑总归比没马骑好。
可惜等他看他那匹马的时候,他忍不住就骂了起来。那马没跟着大队人马往回跑,竟然往乃蛮人的大阵里跑去。他要是跟着追上去,这不是自投罗网吗。什么也不想了,赶紧往回跑吧。
一边跑,赵勇还一边喊他的那些队友,特别是那和他关系比较好的哈鲁。此时他平素练习的那轻身功夫却是派上了用场,而且他也不再藏拙了,这个时候可是保命是关键。
不过好像老天还是很眷顾他的,后背没有听到什么羽箭射来的声音,却反倒听到一阵哄笑。赵勇实在是没有办法脱离本体看看自己刚才的狼狈像,若是他看了,怕是自己都要赞美自己刚才的表现了,绝对的小丑,绝对的能引人发笑。和他当日在书院里学习时看到的那些杂耍的卖艺人没什么区别。特别是他张嘴大骂那跑向对方的瘦马,让乃蛮人根本就没了射杀他的心思。这样一个小丑一般的角色,根本让乃蛮人紧张不起来。
赵勇此时却是管不了那么多了,轻身功夫施展起来,几起几落,便追上了那缀在探马队伍后边的哈鲁。也不管那哥们让不让他上马,从后边直接就是拽了上去。这一下子,驮着哈鲁的那匹马立刻感觉到了压力,马速立马慢了下来。
“**,你怎么搞的,怎么还能从马上掉下来,抓紧了,但愿乃蛮人别追上来。”哈鲁倒是实在,也没埋怨赵勇,倒是关心起他来。
“放心,他们不会追了,若是想追,他们早就追了,便是羽箭,也早就射过来了。眼下炮回去才是正理。大恩不言谢,哈鲁,以后有我一口吃的,我就不会让你饿着。”好话此时自然是要往外说的,而且赵勇也是真心感谢这哈鲁。虽然都是阔克头人的卧底,可是平常大家都是互相不熟悉,此时反倒是显现出这哈鲁是个好人了。
有惊无险的,赵勇和大队人马返回了本阵,一下马,阿剌兀思头人就骑马过来呵斥起赵勇来。不过他刚骂了一句,那边一个头人模样的人就骑马过来,制止了阿剌兀思的呵斥。
“勇士,你叫什么名字,你这次做的很好,呵呵,先下去休息吧,看看我们乞颜部的勇士是怎么打垮乃蛮人的吧。”
那人乍一看上去倒是显得慈眉善目,不过仔细一看,眯着的眼睛肿透出一股子精明,蓝色的眼珠子映出了赵勇的身影,脸上和蔼的笑容让人很是容易接近,不过赵勇却是能从中感觉到内里藏着的强大气场的。这是上位者的气场,这该是那铁木真了。
“**,还不谢过铁木真大汗,哼,赶紧下去吧,换了马跟着大军冲锋,莫要以为大汗绕过你就没事了,赶紧的,不要耽搁了全军作战。”阿剌兀思仍然在训斥,但是却也不敢忤逆铁木真的命令。
果然是铁木真,果然是草原上不出世的英雄,这相貌,这气场,果然是个杀伐果断的人物。自家师傅曾经跟自己说过,这蒙古草原上有英雄,一开始自己还以为会是那阔克头人亦或是那阿剌兀思,现下看来,该是这铁木真了。看来他听到的传言果然没有错。
谢过铁木真,然后就匆忙的跑到后阵,此时他却是没有再回到原先的那队人马中,而是直奔孟明那里了,他要找回大黑,不然,等大战一旦打起来,他真就是不知道怎么死的了。至于阔克头人和阿剌兀思之间那点龌龊事情,他可是不管他们了。估计现下阿剌兀思也不会注意到他这一个人了。
待到赵勇刚骑上自己的大黑,大战便一触即发。他原来的那些队友此时果然是冲在最前边的,不过阿剌兀思头人也是没有落后,跟在那队人马之后,而他也是跟着阔克头人的人马和那阿剌兀思的队伍并排前进。看来这些头人们再怎么勾心斗角,却是不会在这战阵上耍心眼。阔克头人大概也知道,此时不是公开和阿剌兀思决裂的时候,毕竟,旁边可是有个铁木真,而且这阿剌兀思已然和铁木真成了儿女亲家了。
主力还是乞颜部的人马,汪古部此时只是跟着冲击罢了。阿剌兀思想让卧底们当炮灰的想法看来是实现不了了,不过打仗是不可能不死人的,赵勇跟着大队人马冲到乃蛮人的阵中的时候,便也不再想别的了,奋勇杀敌,以求自保,这才是他要做的。
挥刀,砍杀,再挥刀,再砍杀。鲜血已然染红了赵勇的羊皮袍子,他仗着自己一身武艺,在冲阵的时候动作要比其他人快上那么一点,然后这使他能够继续在这战场上存活下来。此时他已然发了疯,心中平素憋着的那口恶气完全的放了出来,心魔也得到了最大的释放,血腥味道对于别人来说可能是恶心,可是对他来说,仿佛却是兴奋剂一般,他眼睛已然完全红了,根本就不看是不是友军,遇到人就是一刀上去。他从丘处机那里学来的剑法让他自己改成了刀法,而且完全是招招致命的刀法,此时却是被他发挥的淋漓尽致了。周围的人,即便是孟明,也没有想到,此时的赵勇,已然完全进入到一种疯魔状态。武技和心魔的结合,使得他此时完全成为了一个杀戮的机器。他此时满脑袋装的全是当日他看到的那个场景,死去的母亲和姐姐,还有那淫笑的宋兵队长。还有就是满院子的尸体,以及倒在血泊中的父亲。
直到乃蛮人败退,自己这边吹起了收兵的号角的时候,他仍旧没有清醒过来。还是孟明用刀架住了他的刀,然后大喝了一声,他才完全的醒转过来。
看看满地的尸体,私下乱跑的战马,他知道,他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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