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情之为物。
阿秋便是怀着这般失落的心情,踏进乐府议事的庑房大厅的。
一位长眉低垂,一身朱红锦袍的老宦官,手握着圣旨,微笑着站在大厅正中。
乐府最高宦官首领,承华令安公安道陵早已处于半隐退状态,却为了这道给阿秋的旨意亲身前来,可见如今乐府对她的重视。
阿秋是一眼便从他腰间所挂的金色莲花令牌——天机令,便认出这是安公的。
而以萧长安与他的关系,阿秋也已经猜出,承华令安公,大约便是当年入宫的四位武林高人“天机四宿”之中的“箫中圣手”安世和。
安道陵若非武林中人,不会没来由地替萧长安掩饰身份,让他混在乐府之中。
但阿秋当然不能让安公察觉这点。只因为她自己若非武林中人,而只是一个普通乐伎,就断不会了解这许多武林往事宫中秘闻。
她却不知道,她来乐府的第一夜,就曾引起过安道陵的注意了。但那并非因她漏了破绽,因为安公本事再大也不可能盯着乐府每一个人。
是因为那时的顾逸盯上了她。
因为她吹奏的那首《长安风》。
阿秋规矩上前拜道:“舞部生徒石挽秋,拜见安公。”
安道陵却只是深深地看着她,并未开言,眼中充满难以言喻的慈爱之情。
而阿秋亦为这样的目光,心头感到震撼难言。
即便是师父,亦从未这般直接地将对她的慈爱之情,以目光清楚明白地表示出来。
她做了什么,以至安公这般地看重她?
安道陵见她惶惑不安,哑然失笑,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将金漆封印的圣旨函匣就那般随手递给她,道:“你自己看吧。”
又意味深长地道:“本来传旨,是该我诵读,而阿秋你需跪拜叩谢才能接的。横竖这里并无旁人,我们随意即可。”
阿秋背上冷汗交流。
安道陵这般说,是摆明了已知道她武林中人的身份。
她不敢答话,只得恭恭敬敬接过函匣,安道陵可以不拘礼,身为乐府级别最低的舞伎,她却不敢就那般随手拆开来看,因此将匣捧在手中,望天预备行三跪九叩大礼,然后再拆。
谁知安道陵却并非客气话,见阿秋要跪,他早已袍袖拂动,以一支紫竹箫抵住了她下跪趋势,斩钉截铁道:“我说过了,不用跪。”
又加重语气,意味深长地道:“以后你会知道,我这么做,是有道理的。”
不跪圣旨是有道理的?阿秋虽然有些发愣,却还是道:“谢谢安公。”然后规矩拆开圣旨,低声诵读一遍。
谢朗在旨意中写明,乐府伎生石挽秋,乃前代仙韶院之后,又传承前代白纻之舞,姿貌美淑,为舞部第一人。最重要的是,品性才德亦光曜祖宗,敢于冒死于御前抵挡白虎,救援太子,乃忠慧兼具之好女子。今除去乐籍,还为良籍,并加封乐府正六品典乐。
安道陵的目光瞬息亦未曾从她的面庞稍离,是在观察她的反应。
阿秋读完,心中觉得应该作出感激涕零之情,可是安公在侧看着,她着实表演不出来。只得强颜欢笑道:“石挽秋谢陛下隆恩。”
安道陵笑道:“可是觉得赏得轻了?毕竟你救的是一国储君的性命,古有冯媛当熊,今有石氏当虎,我若是赵昭容,必当把你写进列女传。”
他说得有趣,阿秋亦不再紧张,老实地道:“赏得不轻了,光是脱离乐籍这一项,就是好多人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