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和你没有关系,不要胡乱把责任往身上揽。”迹部皱起眉头,不满地说:“那个人……他没有能力直接向藤川勘九郎复仇,如今却把你当作目标,这是可悲又极端恶劣的行为。”
藤川凉想起蒲田绝望癫狂的眼神,不由叹了一口气。
她从来不想否认藤川家的罪孽。虽然蒲田的报复方式过于极端,但他在病中过世的家人和刚才险些丧命的自己,其实都是藤川勘九郎贪欲的受害者。
大约一小时后,藤川凉顺利做完笔录。而造成这场混乱的蒲田,则仍被关押在另一间房间受审。
“蒲田他会怎么样?”路过那间刑讯室时,藤川凉小声问道。
“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吧。”迹部无奈地说:“他会因为故意伤害罪被判刑,但他的家庭悲剧却会激起广泛的舆论同情。到时候,不会再有人记得你也是无辜的受害者。现实中、网络上,那些没有自身判断力,总是被媒体报道和泛滥的同情心左右的人们很快会要求为蒲田减刑,针对藤川建设的负面声音也会越来越多。你明白你的处境了吗?”
藤川凉无声地点头。她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了这场舆论战争中的第一个牺牲品。
同样为了躲避早已等候在大楼外的各路媒体,他们经由好心警员指点,从地下停车场一侧的隐蔽出口离开。迹部家的进口豪车沿着狭窄蜿蜒的商店街小巷慢慢行驶,有不少行人向贴有反光膜的车窗投来探究的目光,似乎无法理解显然并非庶民的车主的来意。
“迹部君还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吧?”
藤川凉看着正透过车窗,好奇打量刚刚路过的“角田豆腐店”的迹部,不禁开口问道。
迹部收回目光,没有说任何话。
“抱歉,迹部君。”藤川凉为自己的冒失发言感到后悔:“我把迹部君牵扯到这种事里来,现在却又丝毫不顾氛围地说出这种话……”
“没有关系。”迹部打断了她的道歉,“我并不觉得帮助你是多大的麻烦,这是我情愿做的事。”
迹部的声音很平稳。说这些话的时候,让人感觉不到任何情绪起伏,但却轻易触动了与他毗邻的藤川凉。
当他结束对话,低头查阅手机上的邮件时,藤川凉依然悄悄注视着他的侧脸:饱满的额头,棕色的睫毛,高耸的鼻梁,精雕细琢的嘴唇,以及带着一些胡渣痕迹的下巴和颌角。此刻沉默不语的迹部被包裹在窗外渗透进来的冬日阳光里,看上去宛如一尊精致却没有生命的雕像。但藤川凉知道,迹部胸腔中跳动着的那颗人类之心,包涵的是无尽的善意和温柔。
“这是我情愿做的事。”
对藤川凉而言,这句简单的客套,听起来仿佛一句动人的情话。
汽车从千代田经过港区,却没有向藤川凉居住的公寓调转。藤川凉抬头看了一眼导航仪,惊讶地发现他们正在往西南面田园调布的方向行驶。
“我们要去哪里?”
“我家。”迹部回答,“你的父母和律都会在那里和你见面。”
藤川凉没有追问,迹部也没有过多解释,因为中途改变目的地的原因显而易见:位于番町的藤川公馆已经被媒体包围多日,显然不是与家人见面的最佳地点。而港白金的那座公寓,此刻一定也已经被埋伏着的记者团团守住。
至少是今晚,藤川凉恐怕无法轻易回家。
无论十年前或是现在,藤川凉都是第一次来到迹部的家。这里与她想象的十分相似:通往本馆的蜿蜒林茵道,沿途经过的室外泳池和网球场,雕刻着骏马和战神的巨型白色喷泉,以及喷泉背后宛如欧洲城堡般层叠展开,门窗设计有着强烈帕拉弟奥风格的主宅。一切都展示了迹部家的审美理念。
而在这样的日落时分,夕阳余晖燃烧了整片天空,也为迹部家的庭院覆上了温暖的金橘色,让人几乎有了一种温暖的错觉。
出于礼貌,在等候藤川凉家人的同时,迹部带领她参观了这栋五层住宅的公共部分。
主馆的内部装饰果然华丽得如同宫殿。会客室,宴会厅,早餐厅,藏书馆,地下酒窖,以及两间私人影院,这些传统设施与藤川公馆相差无二;而室内泳池,壁球室,保龄球馆,甚至还有两片室内网球场,则反应了这栋屋子的主人健康活力的生活方式。
“迹部君是一个人住吗?”
藤川凉跟随迹部走上楼梯,与他们擦身而过的几位执事和女佣微笑着向他们鞠躬问好。
“差不多。”迹部回答:“家父十分忙碌,多数时候都在海外,只有在处理工作上的事时才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