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古斯汀离开好几天,如果秦母问这个三天两头把秦恬拐出去的男孩怎么不来了,她确实可以编谎话瞒过去,可是以后呢?战后呢?
她沉默了半晌,走到秦母身边,蹲下来,额头靠在她的大腿上,随着母亲轻轻的晃动。
秦母放下毛线球,手插入女儿的头发中,柔柔的抚摸着。
许久,秦恬道:&ldo;他是个德国军官。&rdo;
秦母一顿,然后继续揉她的头发,声音轻轻的:&ldo;然后呢?&rdo;
&ldo;妈,德国不可能胜。&rdo;
&ldo;恩?&rdo;
&ldo;他们在用一个国家对抗全欧洲……他们不可能赢。&rdo;秦恬说的很平淡。
&ldo;那么,你们有打算吗?&rdo;
&ldo;他下次来的时候,如果穿着西装,你就当不知道……好吗?&rdo;
&ldo;那如果穿着军装呢?&rdo;
&ldo;就让阿爸,和康叔,拿扫帚把他打出去!&rdo;
秦母半晌无言,最后长长一叹:&ldo;阿恬,你这是何苦。&rdo;
秦恬有些哽咽,她觉得自己很镇定,可眼睛还是酸酸的:&ldo;我不苦……我怕苦了你们。&rdo;
秦母叹了口气,不说话。
&ldo;妈,你为什么这么……冷静?&rdo;
秦母微笑:&ldo;因为我们早就知道啊。&rdo;
&ldo;啊?&rdo;秦恬惊讶的抬起头。
&ldo;长这么大还跟小孩子一样不会自己整理东西,你的箱子摆那么久都不会自己整……你说说,那把枪是怎么回事?你阿爸好歹也有点见识,那枪,满大街的德国警察带着,怎么我们家阿恬也有呢?&rdo;
&ldo;……&rdo;
&ldo;阿恬,你也长大了,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对不对?&rdo;
&ldo;恩。&rdo;
&ldo;那么,我们相信你。&rdo;
秦恬低下头,什么都说不出来。
无论家中多么温馨,开着饭馆终究不会轻松,秦恬的到来只是给父母减少了一个服务员的薪水,即使她是个复合型人才,甚至因为这是中餐馆,她偶尔还能掌勺做两只别具风味的小菜。
可是终究有许多活儿要干,而且因为巴黎现在的特殊情况,庆功的德国军官和醉生梦死自欺欺人的法国上层总是有很多宴会要开,注重美食和面子的主办者自然是最肥美的羔羊,福气楼算是法国现有的少数几家中式餐厅中顶尖的,一些大型的宴会或者沙龙大多是邀请福气楼的主厨。
秦父自然是手艺最好的,可是他要管理餐厅打点生意,所以一般外派的都是二把手康叔,他一直都干得很好。
康叔五十五岁了,长得却像六十五岁,他是父亲的战友,两人一起当华工,所以也可以算是工友。康叔一战时因为秦父的间接关系受了伤,从此无法有后,而秦父愧疚的不行,一直接济他,后来开了餐馆,擅长川菜的康叔也加盟了餐馆,中国南方东西部两大菜系强强联合,福气楼蒸蒸日上。
只是经历了冬天后,开春时康叔的关节炎总没好,秦父外派了几次后,有点吃不消,两老就这么轮流替换着,毕竟他们不去不行,可是帮工的小伙子不机灵,帮不上大忙,宴会做菜各种事情总是要他们亲力亲为,要不是秦恬回来了,他们已经在考虑挖另外一家中餐馆的墙角了,花点钱没关系,总比拖垮了二老身体好。
虽然秦恬回来了宴会邀请还是得二老出马去做菜,可是好歹其他事情不用他们操心了,只要专心站着掌勺,交接,安排菜,酬劳甚至摆盘等全都秦恬负责了。
虽说下午奥古斯汀的离开让秦恬颇为失落,但是晚上的宴会还是得工作,这次的工作算是轻松的,主办者愿意负责材料的采买,这样就省了跑供货商订菜的麻烦,但是同样,这种情况下就必须听主办者的,比如别人点什么,他们就得做什么,而不像一些自己买材料的宴会,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做一些简单并且事宜宴会的中式小点心。
&ldo;类个肥佬作孽哦,居然还点名要佛跳墙,他怎么不点满汉全席撒,我们又不是做不出来,一下午炖什么佛跳墙哦!材料都买不齐!&rdo;
一上午时间主办者的管家已经来跑了好几趟,显然主办者很紧张这次宴会,食物增增减减改改换换把康叔愁得头发都白了,而下午秦恬跟着康叔出门前他还在唠唠叨叨。
&ldo;阿恬啊,东西都拿齐了?&rdo;
&ldo;恩!&rdo;秦恬熟门熟路的提着装特制调料的布包,背上背着大铁锅,铁锅里装着康叔用惯的菜铲和用具,有点略重,所以她得弯着腰……路过一个橱窗时她借着余光看了看,感觉一只忍者神龟路过了……
这一次的工作地点在一个公园里,位于第八区的蒙梭公园,秦恬不知道蒙梭公园,对于法国她所知的仅处于天朝人民的平均水平,虽然这段时间有点增长,但是战时就是不一样,她和奥古斯汀出去顶多找个咖啡馆聊聊天,反正这么久了,她没去过卢浮宫,没见过凯旋门,也没瞅见埃菲尔……
暴殄天物啊!人家出国十五天十国游都把能见的都见了,她在巴黎一个月啥都没瞅见,就跟塞纳河对视了!
第七区第八区听听似乎相邻,但其实有点略远,隔着一条塞纳河,还都是略大的区,他们得坐地铁去。
其实秦恬很想坐坐电影中出现的那种欧洲有轨电车,可是问了才知道,巴黎竟然在三年前取缔了有轨列车,原因给新出现的交通工具‐‐汽车,让出道路,而之所以她问这问题没人怀疑,因为她三六年去的德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