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生子女本就比较孤单,像何唯这种,父母都是大忙人,她独自在家吃饭早已是家常便饭,所以从小到大,一家三口能在饭桌上团聚是她最开心的事之一。
何况,今天还是四个人。
更热闹不是。
何唯刚坐下时暗中留意了一会儿斜对面坐着的两人,发现他们无论是对话,还是眼神都挺正常,她就放下心。同时也为自己的“多心”而惭愧。如果他们真的有什么,那她老爸肯定不会坐视不理。再说了,她妈妈这么有品味的人,怎么会看上那种野蛮的家伙。
不过野蛮的家伙在人前一向能装,坐姿端正,目光得体,说话也不带脏字,何唯在心里补了一句:精神分裂的野蛮人。
桌上十多个菜里,何唯最钟爱的是炸带鱼,金黄酥脆,鱼肉入味又有嚼头,是青姨拿手菜之一,今天发挥得格外好。她的筷子一次又一次往那个方向跑,这一次,撞上另一双,象牙筷发出一声脆响。
田云岚轻轻咳嗽,这是警告,何唯知道。
可是她想,凭什么,这已经是最后一块了。她毫不客气地夹住。然后,另一双大概也是同样心理,夹住另一头。
何唯暗暗用力,拔河一样,结果是,她输了。
于是眼睁睁看着那人夹了鱼肉送到嘴边,然后,又放下,放进自己的碟子里,端起酒杯,被酒杯挡住的嘴角似乎上扬了一下。
何唯气得脚痒痒。她闷头吃菜,鞋底在地板上来回蹭了蹭,估准了方位,踹出一脚。对面人身子明显一震,嘴里还含着酒呢,所以就华丽丽地呛了。
何天奎问:“是不是伤口疼?那就少喝一点,自家人不用客套。”
周熠用餐巾抹抹嘴:“不碍事。”
小插曲过后,三个人又继续聊生意经。
周熠问起刚听说的一个消息,某国外汽车品牌起诉瑞和新上市的一款轿车侵权,指出外观和技术等诸多方面的“类似”,涉嫌侵犯知识产权。
何天奎说法务部正在准备应诉,并请了专家对各项指标进行专业评定,又说这种事并不新鲜,一旦你做的稍微出色,有一定竞争力,就会有人跳出来打压,保护他们的市场份额。他说着说着,话锋一转:“还好有顾律师在,他很擅长这种知识产权的案子。”
周熠接道:“其实也是个机会,好好炒作一下,相当于打广告了。”
何天奎点头:“顾律师也是这么说的。”
至于那位神奇的顾律师,田云岚介绍道:“说起来这还是嘉扬的功劳。两年前就出现类似的起诉,当时我们还真是没什么把握,嘉扬就推荐了他刚从美国回来探亲的这个学长,打赢了官司,刚好顾律师因为父母年迈有心回国发展,就聘过来当法务顾问了。”
何唯闷头吃了半天,这才插了句嘴:“那个顾律师还挺帅的。”
何天奎逗女儿:“有小陈帅吗?”
田云岚也加入:“对了,叫嘉扬有空过来吃顿饭吧,好久没看到他了。”
换做以前,何唯会立即答应,可是现在两个人明确了关系,脸皮反而薄了,她用筷子在自己的碟子划拉着,小声说:“让他来干吗?”
田云岚给她盛了一小碗虫草汤,带了笑意道:“你说呢?”
何天奎则是问周熠:“老陈家的儿子,你以前也见过的,还记得他吧?”
周熠端着酒杯,轻轻摇晃一下,“没什么印象了。”
他说这话时目光掠过对面,对面的人视线微垂,睫毛忽闪,脸颊比刚才多了点淡淡的粉,像是敷了一层薄而细的胭脂,让他想到一个词,粉面含春。
何唯只让自己的羞涩停留了半分钟,就伸筷子继续夹菜,语气随意道:“叫就叫呗,不过能不能来就不知道了,他最近忙得很。”
田云岚说:“你说了他就一定会来的。”
言外之意,这是一次正式拜会,与寻常的做客不同。
当晚与陈嘉扬通电话,他果然一口答应。还说要好好准备两份礼物,拜见准岳父岳母大人,可不是小事情。
半开玩笑地说完这个,陈嘉扬语气严肃了些,提到周熠的名字。
据调查结果显示:他这些年辗转了多个城市,可谓是东西南北都走遍,工作变动频繁,属于流动性较大的人口,查起来比较费时,但是经确认,在各地公安和银行等系统并未留下不良记录,结论是,这基本算是个好人。
何唯听完,不由松了一口气。
陈嘉扬语气却并没有放松,而是说:“尽管如此,还是不能大意。”
“为什么?”
那边顿了顿,才说:“我们这种家庭,多提防一点是应该的。”
何唯默然。
从记事起,父母就反复叮嘱,不要离开大人视线,不要吃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要上陌生人的车,甚至连在学校里交朋友,都要注意分辨。最初她不信邪,但是被人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坑过几次后,渐渐也就学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