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的城堡,太小,装不下太多人。
我装下了陈烟,装下了陈尘,却装不下他的死,装不下他那憎恨我的妈妈。我害怕,我害怕面对他们,害怕他们再次揭起那道伤疤。那淋漓的鲜血,我无法面对。
我时不时地做着噩梦,梦见陈尘,铁青地死在我面前。
梦见陈烟妈妈,哭着喊着叫我滚出去,叫我赔她儿子。我去哪里赔她那么大一个儿子?
订婚?你要我每天带着自责面对一个失去儿子恨我恨到要生吃了我的女人?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啊!
“万宁。”他捻着脖子的玉坠,我知道,他紧张局促不安惶恐的时候就会摸着那枚玉坠。“我会努力,努力对你好。”他拉起我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一根一根蜷起来,“我们试试好不好?如果,如果你爱上了别人,我会松手。但是现在,你不要把我推开,好不好?”
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陈烟,柔弱、绝望到要碎了一般。
我的眼泪落在他手背上,溅起水花,那忧伤瞬间把我淹没。
我掉头便走,捂着心口。
那样卑微到尘埃里的陈烟,让我心疼,让我心碎。
他本该是天高任鸟飞的陈烟,我不愿意他一看到我就想起他死去的弟弟。我不愿意他永生永世都活在那一团漆黑如夜的阴影里。
陈烟。陈烟!
我也不愿意永生永世都活在那一团漆黑如夜的阴影里。
我孑然离去。
头顶的榕树掀起一片清凉,可我依然燥热得无处躲藏。
九月的花城,依然像只大火炉。
我在士多店买了半打冰镇啤酒,晃悠悠地走到了一棵大榕树下面,一屁股坐到了树下的石墩子上。拔开瓶盖,大口大口地灌着冰凉的啤酒,那放纵的沁凉感从咽喉深处一直滑溜下去。我一边喝着啤酒,一边看着一群老头儿围作一团在下棋。
这些老头儿一个个都头发花白、满脸皱纹,下起棋来却格外认真,每一步都深思熟虑。搞笑的是,尽管他们年纪一大把了,可棋艺却实在不敢恭维。我喝着冰啤酒,放肆地对那些老头儿的棋路指指点点,嘲笑他们都是臭棋篓子。我喝完了整整半打啤酒,一肚子冰凉,和一肚子的不合时宜。在榕树下迷迷瞪瞪地坐到天快擦黑,才踉跄着走到路边拦了辆车,狼狈地爬了进去。
“回家。回家。”我倒在后座迷迷糊糊地对那司机说。
我的家在遥远的c城。
那里山清水秀,人杰地灵。
我却逃离了故土,把根,留在了花城。
车窗外的光影斑驳且迷离,夜色阑珊。
酒不醉人人自醉,我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像一叶扁舟,在水面上不由自主地飘摇。没有依附,如无根飘萍,不知道要飘向何方。伸出手臂,紧紧抱住那人的脖颈。一股淡淡的熟悉的花香扑鼻而来,我吸了吸鼻子,好香。心旷神怡,如痴如醉。抬起沉重的眼皮,视线迷离中,看见了眼前高挑帅气的男人。
他蹙着乌眉,黑发覆额。高挺的鼻梁,映着雪亮的灯光。他拦腰抱着我,一步一步上了楼梯。
“美女,你是酒鬼投生的吗?”他垂头看我,眼里的光灿若繁星。
我揽着他的脖颈,往他结实的胸前靠了又靠。
“在下王六郎,兄台,能饮一杯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