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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第1页）

&ldo;听说你过号子的时候被打得吐血了&rdo;，我说。

&ldo;是的，不仅吐血，还屙血，那段时间我以为自己不行了。我报告所长让他带我出去看病。他却说没事，让我受受罪也好，这样我记得牢，省得我回去还走老路。整整三个月，我呼吸困难，嘴巴不敢张大，吃饭不能吞咽。胸部像蒙了一块紫色的胶皮。太阳穴一天到晚嘣嘣直跳，头像要炸开来似的，老是做恶梦。就这样，他们还强迫我抹地，一天三遍，我只能爬在地上和抹布一起挪动。&rdo;

我和小四川聊着，突然发现马成武盯着我的目光，那目光阴沉沉的，抑郁中透着恼怒。他躺在那里，麻鸭像平时一样正在给他按摩，麻鸭知道他心里不高兴，动作小心，显得拘谨。马成武踢了他一脚，叫他滚。麻鸭从板上下去的时候瞥了我一眼，那是一种兴灾乐祸的眼神。

我想起在院子里的时候马成武说的话。是的，我已经引起他的不安了。我这么快就与别人打得火热，而且这些人都是他心目中的危险人物，他产生这种危机感也是正常的。麻鸭肯定已经知道了马成武的心思，说不定他还从中挑拔了一番。我还是暂回避一下吧。我对小四川说：&ldo;我瞌睡来了，昨天一夜到天亮几乎没睡，等一会我们再聊。&rdo;

我解了个小便，回到铺板上躺下来。马成武的表情明显的缓和了下来。我想向他解释一下，但又一想，不能解释，越描越黑，反而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等以后用事实说明吧。我和马成武能有以后吗?张定邦还在迫切地等着我的答复。如果选择马成武，我与他没有患难之交的考验，他难免不信任我，像这样的猜忌肯定经常会有。他和张定邦的矛盾开始走向表面化，要是他为了考验我的忠诚，让我挑战张定邦，我该怎么办?我不愿伤害张定邦，更不愿张定邦伤害我。能按他的要求去做吗?照他说的做，我和张定邦都将成为牺牲品，马成武会从中渔利。事后，他会不会再让别人来对付我?就像他让我对付张定邦那样。到那时我能与谁靠把（结盟）?谁会信任我?不按马成武说的做，那我自食其言，在马成武眼里是个十足的骗子。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小五子跑到马成武的跟前说：&ldo;我喊一下李彩霞。&rdo;

马成武说：&ldo;要喊就快，卢干部现在肯定在睡觉。&rdo;

小五子招了一下手说：&ldo;庞明林，老母鸡。&rdo;这两个人脱掉鞋子上了铺板，熟练地蹲在走廊窗户下面。胖子程军爬到两人的肩上蹲下来。小五子爬到程军的肩头慢慢地站起来，程军扶着墙也站了起来，最底下的两个人也跟着慢慢地站起来。这样小五子的上半身就趴在走廊的窗户上。他警惕地朝四下里看了看，亮开嗓门大叫道：&ldo;李彩霞!李彩霞!&rdo;对面传来一声女人脆生生的应答：&ldo;嗳!&rdo;

小五子说：&ldo;信我收到了。你好吗?&rdo;

&ldo;很好，我想你。&rdo;

&ldo;我也想你。&rdo;

&ldo;好了，我下去了。&rdo;

庞明林和老母鸡慢慢蹲下来，程军也蹲下来，小五子从他的肩头跳到铺板上，脸上红扑扑的。

马成武说：&ldo;听你俩个猫叫春，我心里都痒起来了。你记住欠我一笔人情，以后李彩霞要跟我睡一觉。&rdo;

&ldo;一句话，只怕到时候你不愿意&rdo;，小五子很爽快地说。

&ldo;怎么不愿意，我还嫌女人多了吗?&rdo;

&ldo;不是，将来马哥一定混得比我们好，李彩霞那时候已经成了老菜帮子了，只怕你看不上。&rdo;

马成武笑了起来：&ldo;你小狗日的嘴巴甜，李彩霞就是这么被你骗上的。&rdo;

&ldo;哪里呀，我都被她害惨了。&rdo;

&ldo;李彩霞能爬到窗子上来吗?&rdo;我问小五子。

&ldo;她不上来，她站在号子里跟我喊。&rdo;

&ldo;那你不是看不见她吗?&rdo;

&ldo;就是呀，进来几个月了，喊了也不下十几次，却一次都没见过她的面，真他妈的不爽。&rdo;

别的号子也跟着喊了起来。不一会儿，就听我武警在走廊上的脚步声和喝斥声。没过多久就恢复了平静。像一块投进水里的石头，激起一阵浪花，波浪跳动了几下，便沉寂下来。

小五子和李彩霞的相互问候，使我觉得他们不是在忍受这种人为的隔绝，而是在创造一种浪漫，一种对常规的平庸生活的反叛。现实的阻碍反而激起他们心中的渴望。就像牛郎和织女隔着银河，反而更能激起双方的激情。

吃晚饭的时候，我觉得饭里的烂木头味不那么浓了，这大概是饥不择食的原因吧。虽然这样，我还是剩下半碗饭怎么也吃不下去。板下有几个人紧紧挤在我身边，他们边吃饭边盯在我手里的碗。许文兵已经同意我剩下的饭可以给他们吃。我刚把碗推出去，就有几只手同时伸了过来。

开水来的时候，我喝了一口，满嘴都是碱和刷锅水的味道。原来这不是开水，是蒸饭的锅底水。小四川说：&ldo;以后你会习惯的。&rdo;

『7』七

我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睁眼一看，窗户外面的天色已经亮了。板下面的人大多数已经起来了。他们轻手轻脚地叠好被子，悄悄地拿起盆子和毛巾。我起来解了个小便，又钻进了被窝。我对老母鸡说：&ldo;天都亮了，你昨天晚上怎么不喊我起来值班?&rdo;老母鸡说：&ldo;你现在睡板上了，就不用值班了。&rdo;我心想，板上的特权还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