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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第1页)

而能够甘愿地去爱,又是多么的难得。

后来,陪着孟小灯孜孜不倦赶场子的人,只剩下叶雅歌一个人。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叶雅歌最喜欢的事qg,就是每个周末的huáng昏死气白赖地坐在孟小灯的单车后面,忠心耿耿地抱着他的吉他,像个小跟班一样跟着他马不停蹄地从城市的这边跑到那边,奔波、赶场。有时候孟小灯会chui着口哨和叶雅歌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着闲话,有时候他只是哼歌不理她。好几次她都在走神的懵懂中连人带琴地从后座摔了下去,明明疼得龇牙裂嘴却还死死地抱着吉他冲孟小灯直笑,看着他的眉头间皱起无奈而又明明疼惜的表qg,叶雅歌确定,这是她想要的幸福。

第8节:南方(8)

她记得那些还未经重修的蜿蜒曲折的小路像数条脉络一样贯穿着整个古旧的城区,一排排樟树依旧挺拔地沿着街边有限的空间肆意地向四周扩展,chun天明媚的日光常常就那样透过刚刚发芽的樟树枝从很多光年外洒落进来,斑驳的树影之间有很多个飞扬的少年匆匆掠过他们的身边,叶雅歌靠在孟小灯的身后,穿过了一整个chun夏秋冬,她好像能够听见彼此脉络里哗哗流动的血液,突突的都是心脏跳动的声音。

叶雅歌一直在等着他再说一次,小鸭子,让我带你去南方。

可是他没有说,于是她也只能这样莽撞地跟随着自己的心,和自己的爱qg。

清明节那天,叫孟小灯陪自己去乡下给母亲上坟的时候,叶雅歌心里其实是有预谋的,她想给母亲看看这个给了她温暖的男孩子,尤其是在她上路的那个夜晚。一路上叶雅歌都有些心不在焉,孟小灯和她说话,她一概回答得乱七八糟没有头绪,然后孟小灯便和她开了一个很不合时宜的玩笑,叶雅歌生气了。

他说,小鸭子,你在想什么呢,是不是没把张泽如带回来给你妈看,后悔了。

两秒钟以后叶雅歌才反应过来,她很没好气,孟小灯,你的头是不是被电梯门夹过?

说完这句话,叶雅歌便冲在前面,她不知道孟小灯是在有意装傻还是无心试探,她觉得自己一直以来像个傻瓜一样坚持,风雨无阻地跟着他东跑西跑,甚至稀里糊涂地听他在别人面前和自己称兄道弟,现在更好,一句话就把她推给别的男生,让自己撇得gāngān净净,这个会在夜里唱歌安慰她的孟小灯,这个神经大条得气死人的孟小灯,居然还完全搞不清状况地在后面大声嚷嚷,他真是她叶雅歌的命中克星。

两个人一直没有说话,孟小灯在叶雅歌母亲的坟上弯腰拔去了一棵又一棵的野糙,纸钱烧得旺旺的,午后的阳光开始有些灼人。叶雅歌跪在那里双手合十拜下去,突然之间就没有遮拦地哭了起来,他看到她在那里面朝huáng土背朝天,伤心得两只小肩膀一耸一耸的样子,于是走过去从后面扶住她叹了口气,他说,小鸭子,真的别哭了,你不知道,你一哭就特难看,你一哭我就特心疼……你……到底要我怎样呢。

叶雅歌转身将眼泪抹在孟小灯的衣服上,她用手肘打着他的胸口说,死小子,你装啊,你再继续装啊。孟小灯疼得哇啦啦地直叫,一副缴械投降的样子,他说,小鸭子,我是怕你妈不会喜欢一个玩音乐的男生,因为都说我注定要飘来飘去,很没有安全感。

谁准许你飘来飘去了,我不管,你说过的,要带我去南方。叶雅歌蛮不讲理地揪着孟小灯的领子,她终于破涕为笑。男孩温暖的手,就那样轻轻地从两边抱过来,好像环绕着一整个安全的世界,然后那首久违的《南方》,像亲吻一样甜美地停在了她的耳边。

第9节:南方(9)

{离开是一场单程旅行}

实验室爆炸的第五个月,孟小灯消失的第五个月,叶雅歌抵达了自己的21岁。

她终于要去南方了,只是,是和张泽如一起。

张泽如在得到毕业证以后的第一件事qg,就是来告诉叶雅歌,他已经联系好了深圳的一家医院,他要带她去温暖的南方,还要让她看见向往已久的蓝天和海水。晚餐桌子上,父亲和奶奶都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他们很郑重地把叶雅歌拜托给张泽如,就好像郑重地嫁掉一个清白美好的女子。听得出来大家都有些兴奋,叶雅歌只是笑笑,最后笑得连脸都觉得抽痛起来,于是她起身回房间,去等那个让她安定的拐杖声。

孟小灯,你的单车呢,你的吉他呢。

孟小灯,在没有你的南方,我是不是只能这样想念了。

叶雅歌不知道自己在窗前站了多久,她竭力让自己不要哭,因为孟小灯说过,她哭的样子很难看,会让他心疼。可是面对这场也许没有返程离开,是不是就能够顺利地抵达幸福,她完全没有把握。叶雅歌在无措中等了好久,那个残疾人的拐杖声才从街的尽头笃定而坚持地走了过来,它们像心跳一样有节奏地击打着她的耳膜,渐行渐近,渐行渐止,终于让她慌张的心慢慢平复下来。

近了,很近了。叶雅歌似乎可以听到那个人的呼吸声,像一条弦越绷越紧。她站在dong开的窗口撑着窗台身子朝外两眼空茫地努力看着外面,当然,她什么都看不见。黑暗中却有温暖向她的脸靠过来,是一只手,像叹息一样,轻轻地擦过她的眼。叶雅歌仓皇地抓住那人的手,慌乱中一道小而坚硬的痂好像砾石一样硌疼了她的记忆。

谁?谁?是不是小灯?叶雅歌终于喊了出声,惊得家人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以为她出事。她挣扎着想抓紧,那人却用力地抽回手,迅速地离开了她的窗前,黑暗中传来凌乱的拐杖声,他终于又渐行渐远了。

把父亲和奶奶关在门外,叶雅歌像疯了一样抓着张泽如的手来来回回地摸索,她绝望地说,不是你,不是你,实验室爆炸那天,我明明抓伤了那个人的手,还流了好多血……张泽如死一样地沉默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像钳子一样紧紧地夹住叶雅歌的心,有一股力量好像就要从身体中爆发出来,她觉得自己在渐渐bi近事实的另一个真相,她又想起了几个月以来反复的那个梦境,她在黑暗的隧道中艰难地前行,是的,是小灯的脸,站在路尽头,像光一样远远地指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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