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可真给我大功一连长脸呐?上午十点半到的县城,十点四十五分就把县城里的集市闹得鸡飞狗跳!十点五十五分,你们就能叫纠察追着你们满城绕圈!跑得没了去处了,居然还跳墙进了老乡的家里?还跟人家说什么——老乡,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当兵的,在躲纠察?怎么样,老乡家里的羊肉饺子好吃吧?”
横眉立目地看着在连队办公室站得笔直的郭国与莫玺,胡斐然一双眼睛里几乎都要喷出火来,双拳也捏得咯吱作响。而坐在办公桌边的关云,此刻倒是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一边端着茶杯慢慢啜饮着开水,一边似笑非笑地看着电话记录本上的记录,时不时地还抽动几下嘴角,很有些忍俊不禁的模样。
眼看着胡斐然那副火冒三丈的模样,同样在连队办公室里站得笔直的裴伟犹豫片刻,方才低声朝着胡斐然说道:“连长,今天这事情……其实都怪我!要是我能仔细把假期外出的注意事项给新同志交代清楚,那也就不会……”
猛地朝着裴伟一挥手,胡斐然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裴伟的话茬:“你少给我打马虎眼!就你裴伟那仔细小心的性子,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都不用问——郭国身上那些外出穿着的便装,是你班里的老兵凑出来的吧?他手上现在都还戴着你那块手表!都仔细到浑身上下的穿着打扮上头了,你还能有啥没交代清楚的?我可告诉你裴伟,这事儿闹这么大,你甭想给我打那护犊子的主意!”
扭脸看了看被胡斐然教训得低头耷脑的裴伟,郭怒转悠着眼珠子,小心翼翼地朝着胡斐然说道:“连长,要说这事情……。他也不能完全说是咱们的兵不对吧?我班里的兵就是正常的去吃口东西、打个牙祭,谁知道能遇见一群小流氓朝他动手呀?这眼看着就要挨打吃亏了,那不还手显然也是不可能的不是?咱们大功一连出去的兵,啥时候能有这么窝囊的时候?既然要动手,三班的新同志也刚好撞见了这场面,难不成还袖手旁观?咱们大功一连的兵,那可从来都是讲究个抱团的吧?”
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胡斐然显然是叫郭怒一番话带的有些糊涂了,不由自主地低声咕哝道:“这倒也是……是个什么是啊?!郭怒,你别仗着你那点活泛心思和嘴皮子俐落,就想能跟我打岔!这事情该怎么处理,你们俩当班长的表示个态度吧?!”
猛地抬头挺胸,郭怒毫不迟疑地开口叫道:“必须要严肃批评、深刻教育!我这就带着我们班的兵回去写检查,写极其深刻的检查!三班长,你们班的兵是不是也带回去写检查去?”
像是如梦初醒一般,裴伟在郭怒话音落下后好一会儿的功夫,方才猛地开口叫道:“对啊——连长,我这就把我班里的兵带回去写检查,写那个……深刻的检查!郭国,还不跟我回班里去!?”
手忙脚乱地朝着胡斐然抬手敬礼,裴伟刚想要挪动脚步,胡斐然已经气得暴跳起来:“你们俩……这是跑我这连部来唱大戏了是吧?写检查?这事情要是能写个检查就过去,那你们俩来当我这大功一连的连长?我……我看今天不收拾你们是不行了……”
眼看着胡斐然气得伸手去抓挂在墙上的武装带,坐在办公桌边的关云赶忙站起了身子,一把抓住了胡斐然的胳膊:“老胡,有事说事,可不能动粗!平时在训练场上,你看着有动作做得不顺眼的,踢打几下也就罢了。在办公室里你还这样……不合适了啊?!”
很有些就坡下驴架势地垂下了抓向武装带的巴掌,原本就没打算当真动手的胡斐然悻悻地瞪了站得笔直、毫无闪躲动作的裴伟等人一眼,这才狠狠地咬了咬牙:“没得说,三天禁闭!”
讶然张大了嘴巴,郭怒很是惊讶地低叫起来:“这就要关禁闭?连长,这是不是也太……再说了,咱们大功一连,可从来都没听说过有禁闭室呀?要不还是……罚他们打扫个公共卫生什么的……”
眼见着胡斐然一双眼睛重又瞪了起来,郭怒赶忙闭上了嘴巴。而站在胡斐然身边的关云,也是严肃了口气,朝着站得笔直的郭怒与裴伟说道:“你们班的兵捅出来的漏子,你们好好的给我收拾去——炊事班小仓库现在正好空着,你们俩亲自去把那小仓库给我收拾出来,临时当禁闭室用!三班、四班的兵两小时一班,在禁闭室外面给我站岗,执行吧!”
无可奈何地朝着胡斐然与关云敬了个礼,裴伟与郭怒领着郭国和莫玺走出了连部办公室,径直朝着炊事班小仓库方向走去。而在他们身后,目送着他们走远的关云轻轻地合上了连部办公室的大门,这才转头朝着余怒未消的胡斐然低笑起来:“老胡,你发那么大火干嘛呀?”
眼睛又是一瞪,胡斐然抢步走到了办公桌边,劈手将关云搁在桌上的电话记录本抓到了手里挥动起来:“我发这么大火干嘛?这回我这大功一连,可当真是要在突击英雄团里得个响当当的名号了吧?俩新兵蛋子第一回放假外出,就能在小巷子里把七八个小混混打得满地找牙,现在还有俩小混混一个吊着胳膊、一个拄着拐棍!这要不是咱们团跟县城公安局是共建单位,再加上个事出有因、人家没当真追究,估摸着这俩兵就得出大事,说不定这辈子都得在留下个污点!”
端起一杯晾凉了的开水朝着胡斐然递了过去,关云倒是丝毫都没有了方才严肃的模样,脸上反倒是带着几分笑意:“你也说是事出有因了不是?既然善后的事情都已经处理好了,这俩兵也能得了个教训,你还有什么必要发火?”
接过关云递来的凉开水,胡斐然一口气把一缸子凉开水喝了个干净:“我都不是气的这个——你就说这俩兵……那么大个县城,他们哪儿不能跑?真要给逼得跳墙了,哪儿的墙头不能跳?他们怎么就能跳墙窜到了付老爷子的家里去了?”
“这不是凑巧了么?再说付老爷子也没说什么呀?这不是还亲自打了电话到团里和连队,让咱们不要处置这俩兵……”
“哈……这话你也就只能这么一听!付老爷子是什么人?西北战区国防工程的奠基人,集团军里肩膀上挂金星的人物,有一多半见了他都得叫老首长的!他老人家现在是退下来、什么待遇都不要,回老家颐养天年,身边连个勤务兵都不要!这回倒好,让这俩新兵蛋子把人丢他老人家跟前去了——还老实不客气的在他老人家家里混了一顿羊肉饺子!这事情到不了明天,就能在整个突击英雄团里传开,老子这脸…。。。以后可朝着哪儿搁呀?”
“老胡,我听着你这话怎么……酸溜溜的?要不改天咱们俩也去县城跳一回墙头,也上付老爷子那儿混一顿羊肉饺子去?”
“你少跟我胡扯淡!人家付老爷子喜欢的就是这俩新兵蛋子傻呵呵的劲头,这才惯着这俩新兵蛋子胡闹!要是咱们俩去了,没准刚跳进墙头,人家直接就把咱俩扔出来了——当年西北战区第一次大比武的时候,付老爷子可是刺杀项目第一!”
眼看着胡斐然已经被自己一番话掰扯得熄了几分火气,关云这才端正了脸色,朝着胡斐然说道:“这事情出来了……对这两个新兵也未必是坏事?”
随手把电话记录本朝办公桌上一放,胡斐然伸手把空荡荡的茶杯递给了关云:“怎么个意思?”
一边替胡斐然重又倒了杯水,关云一边应声说道:“这俩新兵的心气都高,再加上脑子灵、肯琢磨,也肯下力气苦练,凡事也都能有个压人一头的架势。可有句老话——过刚易折、满盈则损!我就是担心这俩新兵蛋子一路顺风顺水的走过来,一点大磕碰都没遇上,万一养出来骄娇二气,那可就当真毁了!?”
“那你这意思是……利用这三天禁闭,给这俩新兵蛋子压压火?”
“对!虽说是三天禁闭,可俩人关在一块儿,彼此间肯定少不了交流和沟通,不会当真把人给关坏了。再加上在禁闭室外面的哨兵,全都是三班、四班的老兵,你觉得这些老兵、尤其是那俩班长,会不照应着这俩新兵蛋子?”
“好家伙……这禁闭要是都这么关,反倒是成了休假了?老关,我觉得……是不是还得给这俩新兵蛋子加把火呀?”
伸手把倒上了开水的茶缸递给了胡斐然,关云心领神会地微笑起来:“一个口头警告处分?”
微微点了点头,胡斐然应声说道:“不给这俩新兵蛋子一点警告,到时候真闹出来大事了,可就没法收拾了!等他们这三天禁闭结束之后,在全连面前给个警告处分,也叫这俩新兵蛋子知道,军中铁律,法不容情!”
“这警告处分……不进档案袋吧?”
“你不都说了是口头警告处分么?让这俩新兵蛋子心里有个把门的就成了,进什么档案袋呀?行了,收拾收拾,咱们也该去团部报到了!”
“唉……这事儿闹得……团长、政委和参谋长都在等着咱们汇报处理这事情的结果呢!估摸着你我今天要挨的这顿收拾……轻不了啊!”
话一出口,关云与胡斐然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