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啊?申杰收回眼里的光,又换上副漠不关心的神情。我要退休。我说。啥玩意儿?他惊得方言都出来了。我对象在我家那儿,异地恋不方便,我说,我想辞掉行政工作,纯拿股份分红……不行!我不同意!申杰吼道,你恋爱脑啊,谈个恋爱就想着养老?你要是走了公司怎么办?好吧,我承认我有点恋爱脑,但这说好听了不就是顾家吗?我抬头看他,我说,我要是老在海市,我对象怎么办?你个单身人士别不知人间疾苦!是我不知人间疾苦还是你不知道!我俩拉锯了半天,最后达成了协议,我不退休,但得许我去省城的分部。最后申杰才长舒口气,喝了口水,问,刚刚就想问了,你老举个手干嘛?我漫不经心地转了自己的戒指一下,反问他,你看出什么了?申杰想了会儿,问,你胳膊扭了?……所以不要和直男交流情感问题。处理好事情我就打飞的往家回,一路上心情很好。坐上镇上通往铜锣村的大巴,走的全是柏油马路,我才发现三年的时间,已经有了这么大的变化。幸好我们没变。我拖着行李箱,迎着夕阳看见那棵歪脖子树,家里的炊烟袅袅升起。鸭子从鸭舍的栏杆里伸出头,钥匙藏在第二个石阶下面,一切又都没变。其实有一点变化,一进门我就看见一只穿红着绿的白色小土狗,朝我“汪”地非常嚣张。它瞪着个大眼,膘肥体壮的,连嗓门儿都比别狗大,就差在脑袋上挂“营养过剩”几个字了。小蹄子一个劲儿地在地上刨,像在向我宣誓主权。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我当场就来劲了,和它站着对骂。房里传来一阵锅碗瓢盆敲打的声音,然后是朱丘生的声音:傻帽儿,别叫!我和狗同时回头,然后转过来大眼瞪小眼。朱丘生穿着浅灰色的格子围裙,拿着锅铲子出来。围裙带子在他腰间一勒,更显得宽肩窄腰。我看着我家宜室宜家的大帅哥,心里美的不得了,就要凑过去打个啵,没料到没走两步脚下一绊,差点摔个趔趄。稳住低头,那碍事的小破狗绊了我,自己往朱丘生腿上窜呢。好了好了,别闹,朱丘生弯腰和它说,我要做饭呢。我又靠近他,小土狗又绊我。傻……你自己玩去,我要做饭,朱丘生说。小土狗心不甘情不愿地进了屋,我搂住他啵了个带响的,问他,做什么好吃的呢?菜丸子,炖了排骨,鸡爪,我炒两个素菜,给你捏几个水饺,就快做好了。他说着,手一推把我搂进屋里,进来家,外面冷。小叔呢?他侧过来笑笑,被县艺术馆叫去办讲座了。这么牛?人家现在都快成刺绣大师了。我进了屋,他带着我去炕间放东西。我之前的书本、杂物都好好地在原位放着,炕头上一如既往躺着两个枕头。没怎么变,他说。我看着朱丘生忙碌的背影,恍惚回到了几年前,那时他也是这样,在厨房里忙活的。是的,没怎么变,如同昨日重现。汪汪!脚边的小土狗不甘寂寞地叫。我蹲下来看那只小土狗,它长得倒是狗模狗样,雪白的背上上没一根杂毛,全身都洗得干净蓬松,明显有宠物狗般的待遇。小狗穿着红色的小衣服,后背上居然还有刺绣,小屁股上套了个粉红色蓬蓬裙,毛尾巴在后面一撅一撅。你是个小女狗?我说,那可真够凶的,略略略,嫁不出去。狗儿还想冲我嚷嚷,被我一下子翻了个底朝天,施展撩阴手。小狗的宁死不屈到了我这儿都成了笑话,我看了看它私密部位,说什么嘛,明明是个小男孩。汪汪汪!它脖子一扭,露出脖子上一个小牌子,是那种淘宝九块九包邮的宠物铭牌,我伸手够来看,气得我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内容如下:我叫朱傻帽,请不要吃我,我爸爸有钱,赎身电话:185xxx。怪不得朱丘生一喊“傻帽儿”我俩就连人带狗地回头,怪不得从我进门到现在,他没喊过一句狗名。我想起那个“今生嫁不了你,就找个和你同姓的人结婚,取你的名字,做不了我爱人,你就做我儿子”的非主流故事,到了朱丘生这儿更厉害了,人都省了,直接整一狗。妈的,伤害人真有一套!朱孬蛋!你给我过来!我吼道。他过来,怎么了你又?这小狗叫什么?!他轻轻碰了碰自己的鼻子,神情不自然,说,啊,草生起的。你不会驳回吗?为什么驳回?你不觉得和你挺像的吗?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