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冲听筒里笑了一声,骂他,您老该不是憋着什么坏吧?胡诌八扯,小叔中气十足地说,这么不信任你小叔?我是有好东西给你。得,就来了,我说。小叔的房子距离我们家不过十几分钟路程,建在半山腰的位置,周围遍植翠竹,很宁静。我停车,走到楼下还没来得及上去,兜里的手机就开始震,划开是小叔的信息:带包儿软中华。我看着,挑了下眉,回了三字:不伺候。小叔骂我:你妹的。我:我妹上班呢。但我最后还是给他买了包,几十年老烟民了,骤然要他全戒了就和婴儿断奶似的,没那么容易。我拿到烟,开了包掏出了一半,留了几根给他解馋。哟,小卢来啦!开门的人招呼道。开门的是护工杨姐,四十五六岁,长得却还蛮年轻,高个子,容长脸。当时朱丘生雇佣杨姐主要是看中她性子强硬,能管住小叔,之前雇的几个女孩子心都软了些,小叔随便几句就能让她们拿烟给他抽,拿酒给他喝。杨姐急忙忙开了门,就回了厨房里。灶台上架着一口锅,正咕噜噜地冒香气。我立着闻了闻,肉香混着八角桂皮的气味,是卤牛肉的味道。小叔推着轮椅从里屋出来,伸手要和我交易。没买,我一摊手。滚,现在从这儿滚出去,他假装板着脸训我。过会儿抽哈,我伸了根指头警告他,别说是我给的!懂!懂!他应道,一边往兜里收一边谨慎地盯着在厨房里忙碌的杨姐。我一个没憋住,咯咯的笑,小叔毫不留情地一个眼刀甩过来。我接住,问,找我来干什么?送你们俩个礼物,他说。什么?小叔咧嘴一笑,好东西。我看他眼神不对,又问,什么好东西?让你们小两口感情升温的。别别别,我连连摆手,我俩厉害着呢,不用外力。他作势要打我,手在虚空里招呼了下,想什么呢!一天到晚没个正经!我是要给你们创造点儿浪漫记忆!我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他一番,看他这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样也不像有什么罗曼蒂克基因。头往他身后无力一看,床上躺着个大盒子,我心下了然,“啧”了声,连声道,想不到想不到啊,您姜还是老的辣。小叔听见“老”这个字,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粗声粗气地嚷嚷,你知道是什么?我递了他个眼神,凑他耳边小声说,什么好东西啊?猫耳,项圈,还是……“咣当”一声,我挨了个爆栗。臭小子玩挺花啊,他说,你平时就和你哥这么玩啊?我告诉你,别年纪轻轻不注意,老了有你们受的!我捂着脑门子,哎呦叫唤,没呢没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哥那个老封建,我就想想,哪敢真和他玩。我心说真玩起来,小命不保的还不是我?又问他,不是这些,那是什么?你看不就知道了?我走过去,打开床上那古朴典雅的藤木盒子,入眼是一片流霞一样的金红,红底金绣的凤凰上嵌着明珠,明明是大红大紫的颜色,却只有喜气,一点不俗。我拎起来,居然是一件秀禾。小叔笑了,缓缓说,你俩领不了证,在咱家那边儿也不好摆酒,但是礼也不能少。这身婚服我做了两个月了,就当是添个喜。我摸着上面繁复的纹饰,心里热乎乎的,大声回他,谢谢叔!我回去就让他穿!让他穿?小叔故作疑惑,这是给你做的。什么?我俩对峙了会儿,他实在撑不住,“扑哧”一声笑了。我一看这老匹夫这蔫儿坏的样儿,就知道他又折腾我。没等我骂,他又加了句,按你尺码做的,你哥肩比你宽,穿不上。他得意地看着我,我气得直跳脚,但好歹是长辈一片祝福的心意,不能当驴肝肺。我只能拿手指点他,又不能骂。小叔抱着胸,一副“你能拿我怎样”的表情。我冷笑一声,弯腰把他兜里的烟掏走了。我回家把衣服藏在了柜子顶,又翻了黄历,后天就诸事皆宜,百无禁忌。周五下午的时候,我提前下了班,一个电话把学校放假回省城的罗明叫来,让他甭管什么,浪漫优美有情调的全给我整上。他果然不负众望,散了一屋子玫瑰花瓣,又在四周摆了香薰蜡烛。我穿上秀禾出来,罗明呆了一秒,叫了句“卧槽”。我第一反应是自己穿错了,在镜子前面转了几圈也没发现什么异样。问他,怎么了?罗明叹了口气,幽幽地道,哎,绝了。好看啊?废话,他爽快地道,不是我说,要是你是个女的,我绝对不能让给朱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