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蒸了半个小时,又以小火蒸了十分钟的蟹螯‐‐出锅后,原先青蓝的半透明外壳,此时已转深,泛出鲜亮的红泽,切口处白嫩鲜滑的蟹肉袒露无遗,红白调的色感搭配给人以视觉上强烈刺激。而那一种带有海味的腥咸鲜香,几乎是开锅的那一刻,瞬间盈满一整艘船……
外面席地而坐打牌的水手们垂涎欲滴,全部抛下手中扑克,跑到厨房边围观。
&ldo;让开,让开。&rdo;搬运蟹螯的船员劈开一条空路。
他们将大段蟹螯搬上长桌,水手们纷纷涌了过去,抢着椅子坐下,但是他们并没有立刻开动,因为主位的船长还没有到来。
那么船长大人此刻正在哪里呢,他还在厨房里,看着秦珊收拾残渣,洗切过姜片的砧板,菜刀,拧上醋汁的瓶子,放回原地,洗好抹布擦到流理台光洁而闪亮。最后弯着腰,开始用扫帚一点点认真将地上的蟹壳碎片堆积到一起,她动作效率,且有条不紊。
他提醒她:&ldo;你可以去讲解吃法了,船员们等的很着急。&rdo;
秦珊没看他一眼,仍旧屈身将蟹壳屑子揽入簸箕,一次没全部扫进去弄干净,又重来了一次,才回答道:&ldo;总有人以为,食物上桌,料理就结束了。&rdo;
她提着簸箕走到垃圾桶旁边,小心地到进去,防止有遗落到外面的:&ldo;其实根本不是,从食材的准备,到最后收拾好厨房的残局,才是合格的料理。干净的厨房才让人有做菜的,不是吗?&rdo;
奥兰多蹙眉,给出建议:&ldo;你可以选择饭后再来打扫。&rdo;
&ldo;不行,&rdo;秦珊严词厉色拒绝:&ldo;那样就要洗碗了,我讨厌刷碗。&rdo;
奥兰多注意到空荡荡流理台上的几只显眼的东西:&ldo;为什么流理台上还有四只没有收起来的碟子?&rdo;
&ldo;我爸妈和两个哥哥的晚饭,&rdo;秦珊对高个子男人作揖请求:&ldo;留一些给他们吧,就当我这次晚餐的酬劳好不好?&rdo;
五分钟后,秦珊洗净双手,在围裙上搓干,才握着那只消毒过的锤头,来到餐桌前。
船长大人也落座。
阿巴斯坐在比较靠前的位置,挑衅地问秦珊:&ldo;小厨娘,这玩意儿什么佐料都没加,只是蒸了蒸,你觉得会好吃?&rdo;
秦珊歪头看向他:&ldo;当然会好吃。&rdo;
阿巴斯摊开手:&ldo;怎么吃,我们面前可是只有一碗加着姜末的醋,刀叉呢?&rdo;
&ldo;不需要刀叉,&rdo;秦珊搬起一只空椅,走到长桌一边的中央,礼貌地让船员挪了一些地方,踩上椅子,站的很高:&ldo;用手吃啊。&rdo;
&ldo;用手抓?这也太脏了吧。&rdo;
&ldo;船长(那种洁癖狂魔)肯定不同意的嘛!&rdo;
&ldo;这个蒸蟹钳也看不出有什么特色啊!&rdo;
餐桌上登时议论纷纷。
&ldo;那你们觉得,怎么吃比较好,&rdo;秦珊环视一周,反问他们:&ldo;刀叉?恐怕完全驾驭不住这么细腻鲜嫩的蟹肉吧,筷子,你们会用吗?用勺子舀么,这分明是固体不是在喝汤。中国吃蒸蟹,有个很牛逼的套件,叫蟹八件,锤、镦、钳、铲、匙、叉、刮、针。螃蟹端上桌,先要用剪刀剪下两只大螯,用锤对准蟹壳四周轻轻敲打,铲打开背壳,然后分别将钳、叉、刮、针轮番使用,或剔,或夹,或叉,或敲,取出金黄的蟹黄、洁白的蟹膏、鲜嫩的蟹肉。多么高雅的吃法,享受起蟹肉来完全是个贵族,让人赏心悦目。&rdo;
她爬上椅子,站在那里,正对着那只红彤彤的蟹钳:&ldo;可是有什么意思?世界展的很快,人们也觉得把自己局限进一个越来越富有品味和格调的生活方式里才是正确的。今天,你们的船长让我用那只蟹螯做晚餐的时候,我大脑里闪过很多菜肴。我自负地想,一定要做一顿蟹肉宴,清炖蟹粉狮子头,潮州炸蟹枣,脆脆蟹肉色拉,浓汤蟹肉土豆,青豆蟹肉粥,蟹肉马斯卡彭薄煎饼,蟹肉培根奶油意面,蟹肉小笼包,杏仁芝士烤蟹肉,烟熏蟹肉泥肉卷,许多许多,太多的美味,太多值得挥的地方了,简直就是一桌精彩大餐,满汉全席。&rdo;
&ldo;直到我看到厨师长是个希腊人。&rdo;
&ldo;希腊美食讲究原汁原味,而我所计划的一切,却在破坏这种原味。世界上最早使用蒸汽技术烹饪的国家,就是中国,并且贯穿了一整个农耕时代。炎黄时期,我们的祖先就从水煮食物的原理中,现蒸汽也可以把食物弄熟。&rdo;
&ldo;蒸,才是最保持食物原味和原型的做法,是烤焖烧炸炒烩炖,放再多汁液调料都无法达到的味道。食物和成分和原貌都不易破坏,香气不会流失,不需要翻动炒散,水分充足,湿度饱和,成熟之后的原料质地细嫩,口感软滑。&rdo;
&ldo;阿加斯问我,什么佐料都不加会好吃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