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我自己知道,笔挺的西服下,手臂的肌理血管里,正埋着一根细长的管子。时刻在刺痛我,提醒我,我是一个可怜又可悲的绝症患者,我所剩余的时间并不多了。
奥兰多,我们虽是兄弟,志趣却大不相同,你的心胸似海洋,我只是一株植物。
扎根何处,便会生长何处,庇荫何处,等到死后希望我也可以化作养分融入泥土,滋养这里的大地。
奥兰多,我讲这么多,是想告诉你,我是个不折不扣地懦弱者,我非常,非常的害怕死亡,哪怕这当中过程再痛苦,我都愿意忍受下来,因为我对生存的渴望那样强烈。我总是微笑示人,实际上私下里崩溃过无数次,无数次祈求上苍,让我活下去。
曼妮的情感非常脆弱,我什么都不能和她说。
而你,是我血脉相连的兄弟,我能倾诉和示弱的对象也只有你。
我真的非常惧怕,在我所剩无几的有生之年,你还不会回来,我不能再见到你一面,因为我完全不知道你身处何方,完全联系不到你,没有一丁点关于你的消息。
我不愿强迫你承担下这份几百年的家业,我知道你不喜欢这里。可是没有办法,我的身体不再允许。这三年里,病危通知书下过五次,我依旧在努力坚持着,如果我能活到,能让我继续活下去的那一天,能让我继续维持着霍利庄园主人身份的那一天。
那样该多好。真希望会有那一天。
你的哥哥,布莱迪&iddot;赫伯特&rdo;
金发男人坐在书桌前读完这封信,台灯的橘子色暖光将他锐利的五官溶得温柔婉约了几分,冰蓝色的眼眸逐渐化成轻晃的湖水……
他三两下将信纸叠好,随意丢到一边,然后将台灯的光彻底拧灭。
房间里瞬间漆黑一片。
秦珊从布莱迪那里出来后,就和奥兰多分道扬镳了。她回到房间后,就一直很担心奥兰多的心情和状况。
每次一担心一紧张,她就会啃指甲,很小的坏习惯。
然后她看见窗口趴了一个黑黝黝的大脑袋,它左肢攀着窗,右肢学着秦珊,含在牙fèng里嗷呜嗷呜。
秦珊和它面面相觑:&ldo;……你在做什么?&rdo;
&ldo;学你,咀嚼的动作能适当缓解我的饥饿感,&rdo;它垂下一对尖耳朵,很失落:&ldo;你为什么啃?&rdo;
&ldo;我很担忧,负面情绪膨胀的时候,我就会忍不住咬指甲。&rdo;
&ldo;怎么了?在担心那位讨厌的金发男人?&rdo;大狗跳进窗户,盘蜷到她脚边。他闭起眼,整个身体变作一团黑,像个毛绒绒的超大抱枕。
&ldo;嗯,他的哥哥快死了,&rdo;秦珊坐□,顺着它的背脊,给它梳通那些柔软的兽毛:&ldo;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一个将死之人顺利活下去?&rdo;
沃夫慢悠悠掀起眼皮,露出金色的瞳孔:&ldo;当然有,很简单。&rdo;
秦珊以为它在说笑:&ldo;别开玩笑了。非霍奇金淋巴癌晚期,按照目前的医学技术来说,根本就是无力回天的事儿。&rdo;
沃夫在空中甩了两下尾巴:&ldo;如果真的很想活下去的话,还执着于医学的路径就是愚笨行为,得开始尝试一些旁门左道。&rdo;
&ldo;怎么说?&rdo;东方人停下动作,漆黑的眸心亮起,来了兴趣。
&ldo;不要停下,继续抚摸我,&rdo;大尾巴竖起来,在空中扫了两下表示撒娇+抗议。秦珊赶紧继续狂摸摸摸。沃夫这才耷下耳朵,蜷成更舒服的姿势,得意洋洋开口:&ldo;在这之前,得先让那名可恨的金发男把我的晚餐还给我。等我填饱肚子,我才会把具体的办法告诉你们。&rdo;
☆、第四四章
第二天清晨,秦珊并没有在餐桌上见到奥兰多。
下楼用早点的只有伯爵夫人,梵妮,和她,三个女人占据着偌大餐桌各一边,相顾无言。
在一边斟茶的霍根管家见气氛过于压抑,随口埋怨了几句昨晚厨房大范围的粉碎事件。夫人一句话都没说,只意味深长地瞄了秦珊一眼,这一眼足以让后者想用盘子里的所有可颂把自己埋起来。
至于梵妮,她吃完早饭后就离开霍利庄园了,是她家里派车过来接走的。